姬见明醒来后再一次去看望陆喜时又遇见了那个青年——周尧。
他的妹妹一直沉睡不醒,这个男人便也一直陪在她身边,孤男寡女日夜共处一室。
但陆喜与周尧的渊源,离镜巫师在他醒来后已悉数告知,他便也未曾多说什么。
只是……
这一切,却在尤星凉赶赴长留后发生了稍许改变。
陆喜沉睡后,周尧便不怎么爱说话,遇见姬见明前来探望,亦只微微颔首,便算作是打过招呼了。有时一眼望去,整个人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悒悒不乐。
这段时日,姬见明隐姓埋名接手长留城主一位,在离镜的协助下暗中去了一趟天玺城与温子安交涉。
至此,长留城便正式从天启国脱离,成了一处独立的属地
因着这个缘故,尤星凉也来了长留。
姬见明是看着尤星凉长大的,且因着两家交好,又有婚约一事,他对尤星凉便像是对自家的弟弟般,颇有些偏爱。
奈何在离镜告知的往事中,陆喜同周尧渊源颇深,一时,他便只觉得这桩多年前便定下的婚约有些许可惜,除此外便再无旁的想法。
陆喜同尤星凉的婚约想必已然不作数了。
姬见明是不会插手这事的,因此在见过尤星凉并确认他一切安好后,他未曾逾越的过多追问婚约一事。
只是……在同尤星凉一道前来探望陆喜时,尤星凉见着守在陆喜床榻前一脸郁郁寡欢的周尧后,却好似故意同这人作对般,对他殷勤无比,一口一个大舅子的叫着。
称呼转便如此快,姬见明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尤星凉却是瞥了周尧一眼,又看向姬见明装模作样的问道:“内兄,陆喜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去啊?”
姬见明还未回应,周尧已经一脸阴郁的站起身来,声音阴沉的问道:“你叫他什么?”
“内兄!”尤星凉冷嗤一声,瞥了眼睡的高枕无忧,不知何时方醒的陆喜,微仰了下颌一字一句道:“也就是大-舅-子。”
尤星凉应当是早便看不惯周尧,因此故意挑衅、试图捉弄他。
奈何他是不知道周尧这个人向来是激不得的,加之如今陆喜昏睡大半年仍旧不醒,他脾气愈发暴躁。如今尤星凉又不知死活的招惹他,显然是没有好下场了。
周尧突然暴起,一把揪住尤星凉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将他推了出去。
姬见明眉头微蹙,不懂这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为何还这般幼稚,因此忙起身朝屋外走去,试图劝解这二人。
“你们——”
“娘!”
一人行色匆匆的从他身旁跑过,呼啦一下越过屏风,跑至内室床榻前,撩开帷幔,看着睡死过去的陆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娘啊!”
屋内低微啜泣声不断,时不时伴随着一声男子的哀泣声。
姬见明心中惊疑不定,哪里还理会得了周尧、尤星凉!忙回转身朝内室走去,焦虑之色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只是进得内室后,见着蹲在床榻前,身形健硕,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男子,他却是深深抽了口气,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离镜性情冷淡,能在姬见明初醒之时告之他陆喜与陆青垚、周尧的渊源,以及宫变真相,长留肃清等诸多事宜,已算的上是尽心尽力。
至于其余的微末细节,却是不曾告之。
如今猛然见着天佑强壮无比的背影,听得他粗狂却满含深情的声音。姬见明心头烦乱无比,只觉得比面对屋外争风吃醋的周尧同尤星凉还要不知所措。
他深深吸气,心中不停的自我安慰,却无论如何不肯再朝内室走近一步。
……也不知过去多久,大孝子天佑哭够了,满脸泪水的回转身看向停在屏风前的姬见明。
姬见明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立即镇定下来,嘴角稍弯,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天佑:“舅舅。”
姬见明:……
“你——”
“我叫天佑。”
同周尧、尤星凉二人相比,天佑算是极其乖巧的。
虽则,他面容粗狂、一眼看去年龄不比姬见明小多少,但眼眶残留泪珠,一脸单纯无害甚至朝他看来的目光还带着满满的柔和之色。
姬见明心中微一叹气,好似认命般缓步朝他走去,附身将他搀扶起来,以长者的身份柔声问道:“天佑,你父亲可是——”
天佑嘴角一歪,抽噎道:“我爹他不要我了。”
姬见明:……
始乱终弃?!
“是谁!”
想到陆喜母子被他人抛弃,一时,姬见明几乎是气的怒火中烧,但又因天佑在场,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拉着天佑至一旁坐下,缓了许久,方才沉声问道:“天佑,你父亲是何人?”
天佑眨巴着眼睛看着姬见明。
姬见明柔和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大手,安抚道:“不用担心,告诉舅舅便是。”
父皇离世,家国不在,但姬见明是决计不能忍受陆喜被如此对待的。
虽然,这个外甥有些显老,也不知是否是陆喜作为陆青垚的时候生的?
“我爹——”
天佑好似如今才反应过来姬见明误会了,因此扭捏道:“我爹不重要。”
姬见明双眸一沉,神色不郁道:“他确实不重要,但你仍需告知我他是何人。”
天佑望着对坐的姬见明,一条毛茸茸的雪豹尾巴倏地一下露了出来,在姬见面眼前摇来摇去,他有些得意的问道:“舅舅,你不记得我啦?”
姬见明:……
天佑:“我还是你捡回家的呢。”
豹子尾巴都露出来了,姬见明自是也想起多年前他从长留一处山洞拾得的小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