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瞬,蓦地松开了她的手。
可后来,他却从女子口中听得一句令他讶异的话:你在……怕什么?
分明质问她的人是他,处于劣势的人也是她。
可她却反问他在害怕什么。
这些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如此问他话的人,包括母后在内。
他早早坐上?了太子之位,这却并未给他带来太多?快乐。相反的,他成了那个?在众皇子皇女中特殊的存在。对于其他皇子皇女来说,太子便?是君,他们是臣。
每每见他时,他们都要朝他行礼。
渐渐地,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隔阂,他便?是在这层隔阂的笼罩之下长大的。
每个?人一生所得似乎都是平衡的,他得到了整个?天下人都想?得到了权势与地位——天子储君。却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爱。
母妃对他的爱,也并非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而是一个?后妃对储君的爱。
祖父只是朝中的正二品尚书,他的外?戚力量虽不算宫中皇子最弱的,却也不是最强的。为了他的太子之位,母妃费劲心神。
母妃对他是这般,更遑论旁人。
自他收了皇长兄亲手给他戴上?的一串浸过毒佛珠后,他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给予他的所谓“爱”。
但偏生,这样的“爱”,后来,他却收的从未间断过。
小到屋内的一套茶具,大到他的枕边人,都是他收到的爱。连同他的孩子,也成了这些人算计的工具。
他越来越开始戒备和排斥周遭的人和事,后来,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薄情?之人,那些想?着算计他的人,也慢慢都对他害怕起来。
他原以为这样,便?是他强大无畏的体现。
可未曾想?到,他多?年来精心修建的一堵墙,在她的一句话之间,竟起了裂痕。
这些年来,他对爱的渴望,从未停止。同样,他也惧怕着亲近人对他的伤害。只是,他将这种?渴望与惧怕,换了一种?方?式表现。
他修建了一堵心墙,意图阻断自己的这种?渴望。
又对周遭的一切人与事,戒备万分,宁愿他先下手为强,也不肯让旁人伤了自己。这都只不过是他在害怕罢了。
被人戳中软肋时,许多?人都会恼羞成怒,以形成更强的一层自我?防御。
但那日,他却没有再说任何话。
或许,在他的心底,一直便?盼着有人能对他问出这句话来,他便?可以顺势卸下那些背在自己身上?多?年的厚厚的枷锁。
在那个?冰冷的山洞中,他渡过了从未拥有过的温暖的一夜。
在他们等?待人来营救的那几日里?,他知晓了她的名?字——戚晩。
她对他甚好,好到让他觉着,这个?人……该是欢喜他的。
他开始试探着亲近她,对她好。她都不曾拒绝。
可他却总觉着她的笑意中带着些许说不出的苦意,她总在角落中兀自发怔,在发觉他在瞧着她后,又朝露出柔和的笑意。
再后来,他们得了救。
自然,他将戚晩带回了出巡的龙舟上?。
就在他要将她带到众人面前,要带她回京时,她却跪在他身前低声泣道:“民妇不知殿下身份,民妇已为人妻……但……殿下想?要什么……”
“妾身都愿意给。”
他本该痛斥于她,甚至治她的罪。
可最终,他还是深陷于她的那一句“愿意”。他觉着,她的心里?,并非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种?他渴望的爱。
那一日,他带着对她的爱以及对另一个?男人的嫉恨要了她。
自那一日起,她脸上?的忧郁之色便?日渐减少。她瞧着他的眼神中,总是浸满爱意,又带着几分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