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关于幸福(1 / 2)

半年后。

沈翼天从剧组下班,将?车开到停车室里,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黑色风衣在风中扬起,身材瘦削,脸颊更是刀削一般有些凹陷,但目光却微微发亮,嘴唇抿成一字型,整个人阴郁而又成熟了许多。

他回到家,先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脱了鞋,顺手脱下风衣扔进沙发里,脚步迅速地走进卧室。护工刚刚下班,钟辉扬身边没人,他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及至走到卧室,看到钟辉扬好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面容平静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在床边俯下丨身子,轻轻吻了钟辉扬的唇一下,露出微笑道:“我回来了。”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很快地转身,进了厨房,为自己和钟辉扬做饭。

这半年来,他学会了太多东西。

烧饭,煮粥,煲汤,打扫,购物……

忍耐,等待,责任,事业,孤独……

他都必须学会。

沈翼天煮好黑米红枣粥,放在托盘上。今天是钟辉扬的生日,他买了生日蛋糕,也?放在一起,端进去放在床边的医用小桌子上。小小的卧室被布置得像个病房,他每天晚上闻着不怎么重的?消毒水味,抱着钟辉扬睡觉。

沈翼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伸手抚摸钟辉扬的脸颊,轻声道:“生日快乐,钟辉扬。”

他已经习惯自说自话了,看着钟辉扬毫无?反应的?脸,他拿出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小蜡烛,一边略带歉意地道:“我只买了个小蛋糕,你不介意吧?医生说你不能多吃甜的?。”

钟鹏程今天已经趁护工在的时候来过了,当时沈翼天还在剧组拍戏,接到了他的?电话。俞锦鲤也?从大洋彼岸专门飞过来,跟卡伦、钟鹏程一起,为钟辉扬庆祝了生日。

沈翼天那时在拍戏,等他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离开了,护工也?把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俞锦鲤说,晚上是属于他们俩的?。

钟鹏程如今虽然还是别扭,却也不会再对沈翼天怒目而视了,反而默默地解除了对他的?雪藏,把崔明亮继续拨给他,让他继续去拍戏。虽然都是些不怎么入流的?角色,但沈翼天做得很卖力,为了他和钟辉扬的这个家。

沈翼天帮钟辉扬吹了蜡烛,握着钟辉扬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拿着刀切蛋糕。钟辉扬的手还是温热的,那温度让沈翼天忽然鼻子发酸。他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慢慢地切着蛋糕,半天才切好一小块,放在小盘子里。

他端起小盘子,拿着叉子,叉起一小块,放到钟辉扬嘴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张嘴啊,钟辉扬,吃蛋糕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薄薄的?眼皮纹丝不动,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卷曲的阴影,皮肤光泽柔滑。

两个人的独角戏。

沈翼天将?叉子拿回来,放进自己嘴里,含着那小块蛋糕,奶油融化在口里化成甜腻的口感。他俯下头,吻住钟辉扬的唇。

舌头轻巧而熟练地打开对方的唇齿,将?那块蛋糕连同嘴里甜蜜的?味道都送给对方,意犹未尽地在对方唇齿间流连着,勾起对方丝毫不动的舌头,温柔而没有止境似的,舔舐着钟辉扬的味道。

将?蛋糕一块块这样送进钟辉扬嘴里,沈翼天抬起头,满足地笑着,摸摸钟辉扬被自己吻得水润的?红唇。

然后,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走。

沈翼天默默地坐着,面无表情,看着钟辉扬,任由两行清亮的泪水落下。身边放着生日蛋糕,和那碗凉掉的?粥。

一切那么安静,只听见沈翼天压抑的?啜泣。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哭过了,今天忽然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奔涌而出,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样,眼泪越来越多。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底落下来,落到床单上,落到钟辉扬搭在床边的手背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沈翼天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瞥向钟辉扬的脸。

然后僵在了那里。

钟辉扬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桃花大眼因为不习惯光线还微微眯着,正定定的?看着他。

那种样子,沈翼天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此时真实地呈现在面前了,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他想抬手摸摸钟辉扬,却发现手重得像千斤巨石,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全身都无法动弹,仿佛被那深邃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钟辉扬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他,就像从来都没沉睡过一样。略浅的?棕色眸子里,静静地倒映着沈翼天的?脸。

钟辉扬试着抬了抬手,手指碰了碰沈翼天的?胳膊。

他张了张口,却又似乎发不出声音,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很生动,显出以前的?那么几分孩子气。沈翼天忽然反应过来,钟辉扬醒来了。

他真的?醒来了!

沈翼天在泪水又涌出来的前一秒紧紧扑到床上抱住钟辉扬,将?手放在钟辉扬的眼睛上,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颤动如同蝶翼轻柔的?触感,深深地吻住对方的唇。

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钟辉扬仿佛有些生疏,舌头迟缓地动了动,立刻被沈翼天狠狠绞住舌尖,动作急切而又极为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唇舌一点一滴地确认着,那从钟辉扬身体里逐渐苏醒过来的生命力。钟辉扬也慢慢地回应他,舌头擦过他的?牙齿和唇瓣,在对方口唇处慢慢磨蹭,像是胆小的闯祸的?小动物一样,温柔地试探着,却又充满爱意地吻着。

这一个吻,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钟辉扬都快窒息了,抬手,虚弱无力地推了推沈翼天的?肩膀,对方才抬起头结束了吻,却又用双手死死抱着钟辉扬的身子,将?脸埋在钟辉扬的颈窝里,嘴唇贴在他锁骨上,肩膀轻轻颤抖着。

钟辉扬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脖颈处,不由苦笑,伸手抚摸沈翼天的?后颈,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翼天……别哭……”

沈翼天抱着他,颤抖得更厉害了,钟辉扬只好摸着他的?后颈安慰他,半晌才平静下来。

沈翼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盯着钟辉扬的脸,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想你。”

钟辉扬微笑着,回答他:“我也?想你。”

沈翼天面无表情地撒娇:“骗人,你一直在睡觉。”

钟辉扬失笑:“是啊,可梦里都是你。”

两人对视着,良久,又温柔地吻到一起。

似乎只有这样贴近着,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

钟辉扬醒来的消息让俞锦鲤和钟鹏程都特别激动,当天晚上就赶到钟辉扬家里,俞锦鲤抱着钟辉扬哭了好久才停,钟鹏程也?站在一边老泪纵横,沈翼天站在屋子最里面,紧紧看着钟辉扬的脸,生怕他下一秒又睡过去。

第二天,又是各式各样的朋友走马灯似的?来钟辉扬家里看他,沈翼天干脆请了一天假,光接待朋友了。

最后,闹腾了好多天,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钟辉扬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钟鹏程当即让他去公司,在董事会面前将?全部股权转移给了钟辉扬,正式任命他为董事长。

这半年来,尚易与以前方家的?集团已经断绝了一切关系,方家也?开始往别的省市发展,两方面是井水不犯河水。钟辉扬当上董事长后,方式集团总经理方岚甚至还送来一份精美的贺信。

严鹤和柳成诗邀请沈翼天加盟他们的剧组,新电影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生活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轨。很多挫折仿佛河流中堵着的?大石,也?许当时会有漩涡,弄得人仰马翻,但一旦事情解决,又会平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对事件中的?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深刻的,甚至,会镌刻进人的灵魂。

人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事件中,变得成熟,变得更懂珍惜,更懂如何爱人,更懂得自己。

这天晚上,沈翼天和钟辉扬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还意犹未尽,沈翼天美其名曰“祝贺你当上总经理”,压了钟辉扬好几次,还是那么精力充沛。钟辉扬忍无?可忍地掐着他肩膀大喊:“尼玛,你再这样劳资再昏迷给你看!劳资菊花残了都要!你个一夜七次郎!”

沈翼天把脸埋在钟辉扬的颈窝里,闷闷地道:“你昏迷的那半年里,有知觉么?”

钟辉扬看着天花板,抚摸着沈翼天的?后颈和脸颊,回想着:“其实,我那时候意识时有时无的?,但是确实有记得一些情景,有手的?触感,还有人对我说话,我甚至能分辨出你和爸妈的?声音,但是就是没办法回答你们,像是被禁锢在什么东西里面一样。”

沈翼天抬头道:“那你现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钟辉扬狡黠地笑道:“你说只要我醒来就让我在上面。”

沈翼天腾地脸红了,随即埋下头,死活不抬起来。

钟辉扬愕然道:“你还真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