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元帝凑过去看了几眼,也跟着笑:“父皇对母后的情意,人人皆知。”
“这事,老四下了功夫,哀家十分欢喜。”
霍裘垂下眼睑,幽深的眼瞳里泛出一股子冰冷的寒气,荣辱不惊地退到了自己的坐席上,直直地对上唐灼灼晶亮晶亮藏着星海的眸子。
真傻气。
霍裘才坐下,就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醇香绵长,搭在膝上的左手虎口处泛出浓烈的黑紫色,他隐隐皱了眉,又喝下一口酒压下剧痛。
猝不及防一只细嫩的小手摸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霍裘面色一动,整个左手掌都已疼得麻木,他却分明感受到那只手上的温度,又甜又暖。
“殿下,您是不是早知晓了他们会在寿礼上动手脚啊?”唐灼灼端着小巧的玉杯用宽大的袖口掩住了面容,小声地问。
一阵钻心的痛从虎口蔓延到整条手臂,霍裘面色阴沉如水,瞥到她捏在玉杯上小小的指骨,道:“嗯。”
唐灼灼蓦的松了一口气,他既然知道了,那自然是将计就计给霍启和言贵妃迎头一击。
她笑得眯了眯眼睛,才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
唐灼灼偏头,男人面色极冷,薄唇轻启寒气肆意:“你不能喝酒。”
唐灼灼一默,从善如流放下那小巧的酒杯,模样乖巧。
“好,听殿下的。”
霍裘手掌些微的抖,他沉沉闭了眸子,这时正轮到六皇子霍启献上自己的寿礼。
霍启才从被霍裘玩弄的怒气中挣脱出来,换上了得体的笑,他对自己的寿礼分外得意,连带着步子都轻快几分。
言贵妃心底不安,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她隐晦地望了一眼岿然不动的霍裘,恨得咬牙。
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颓然。
她的皇儿太过急功近利,若没有自己指点一二,几乎没一件事不出错。
到了这时,她又怨起琼元帝来,若是他一视同仁,将帝王之道也传授给自己的六皇儿,他们娘两何至于如此做派?
唐灼灼也不错眼地盯着霍启手里的东西,眼里闪过几丝兴味。
先前她不知霍裘对此事知晓几分,如今得到了他的准信,她就越发的心痒痒想要看一场好戏。
依照霍裘锱铢必较冷厉风行的性子,必然是以牙还牙回去了的。
霍启将黑布一掀,露出里头的竹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唐灼灼皱眉,侧身瞧了霍裘一眼,才发现男人额上沁出点点汗珠,双眸紧闭,旁人瞧着像是闭目养神的样子,唐灼灼却心尖一颤。
她一时之间顾不得霍启的寿礼,挪了挪身子离霍裘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殿下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霍裘缓缓睁了眼,动了动有些僵的大拇指,道:“无事。”
唐灼灼垂下了眼眸,瞧着男人又闭了眸子,面上十足温良,纤细的手却大胆地掀了他膝上的衣物,精准地握住了那只宽大的手掌。
霍裘猛的睁开了眸子,里头像是蕴着两口无尽的深潭,他手掌使不上力,又不想被她瞧见自己的狼狈,只好冷声命令:“放手。”
唐灼灼这会倒是不怕他了,他些微的力道攥得她手指泛白,她就用另一只手将他冰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料定了他舍不得对她使力。
霍裘凝望她粉嫩的脸蛋许久,旋即扯了扯嘴角漠然一笑,那么丑的东西,她要看就让她去看。
左右也不过是更厌恶他几分罢了。
唐灼灼将男人的手掌拉到她的膝上,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借着余光匆匆一瞥,便被自己瞧到的东西吓到了。
一大片的紫黑色如同一朵朵妖异的花,占据了他左手虎口到掌心的位置,且颜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浓,最后定格在了深浓的黑色上。
唐灼灼一张桃花面上的笑意层层瓦解,她嘴唇嗫嚅几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眼眶有些发红,好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当众掉眼泪,只是脸上得体的笑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南疆蛊虫。
霍裘他是怎么被蛊虫入了身的?疼成这样也不吭一声,他到底是种蛊多久了?
唐灼灼心尖一颤,太多的疑问没人解答,弯弯绕绕的梗在心口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裘感觉到她纤细的手心上开始冒了汗,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手心的剧痛慢慢消弱,他动了动指尖,抽回了自己的手。
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殿里霍启的目光带着得意,将那竹简层层铺开,血色的小楷密密麻麻,淡淡的腥味混在殿里的馨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