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质读了无容从九成宫快马送过来的信件之后,便直接去了豫章公主府。

“阿娘要咱们给她选一个女子？”李宁君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信件，“五姐不是在说笑吧，大哥四哥都有了女人，想来不是给他们准备的，小九如今这个年纪……估摸着男女都分不清吧，母亲这个时候……要女子作甚？”

李丽质托腮长叹：“你想啊……母亲身边,除了大哥四哥,还有现在的小九，还有谁是值得让母亲担心的？”

“诚然……”李宁君措辞半晌，期期艾艾道，“寻常富贵人家确实有主母年纪大了之后便不再与夫君行夫妻之礼,转而寻摸漂亮女子固宠的做法……但是咱们娘亲……五姐您觉得母亲有什么必要给父亲找女人啊……”

李丽质苦笑：“我收到的消息也就是这封信，母亲是什么打算……我实在是猜不到。即便是如同你说的固宠……那也只需要漂亮就够了，而母亲的信件中……要贤淑得体，要识文断字,要熟读诗书，要丽质天成,要家世清白……这是在选皇后啊,还是在选太子妃啊……”

李宁君也是思索半晌无果,最终只能道：“母亲的心思咱们是猜不到了，照着做吧。”

——

“充华？”李世民扬眉,看着画卷上的女子，容颜绝艳，眉眼风情,又看了看如今扶着肚子颇有几分憔悴之色的无容，先扶着她坐下，才慢慢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你给我推女人固宠的一天。”

无容脸色略有些灰白，听了这句话，只是默默安坐不语。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信任和多年相伴，即便你真的什么时候人老珠黄，我们也能白头到老，又何必非要耽误人家闺女？”

无容看着李世民，心中又有悲意，却固执不言。

李世民搂着无容，长叹一声：“你啊……”他小心的抚摸无容的肚子，“若不是为了固宠……那便是……太医虽然曾经建议打掉孩子，但是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与赶来的孙先生问过，孙先生说好好养着也未必会出事，你何必忙着准备后事？”

无容又叹一声，只窝在他的怀中，最终期期艾艾道：“杨思沅……”

李世民神色一黯：“你果然还是知道了……宫人给你说的？”

“若是宦娘不说，您还打算瞒我一辈子？”无容清清淡淡一笑，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嘲讽，“果真是个不肯让我担心的夫君啊……”

李世民搂着无容的手一僵，沉默半晌，他长叹一声：“我若说这并非我本意，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这还重要吗？”无容淡淡的指了指案几丹青之上那巧笑嫣然的女孩，故作不知，“陛下要美人，我便给你美人，比杨王妃漂亮，比杨王妃年轻，不好吗？”

“你！”

无容抬手，食指纤纤停在了李世民唇上，制止他申辩，自己惨然一笑：“我信，我当然信。八年来您一直在兢兢业业做个好皇帝，一直希望能够给后世留个千古明君的名声，魏征多次因为您的私事触怒您，那些行为放到其他皇帝身上魏征九条命也死没了，偏偏是您咬牙忍了下来。您以天子之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还巴巴找一个杨王妃？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杨王妃对您如何，或者是您对杨王妃如何，这种事情都不能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这是个哑巴亏，杨王妃吃准了咱们不可能自毁令誉，吃准了我们不能对她如何，才铤而走险。”

无容咳了咳，面色有些不善：“她固然是个可怜人，您或许也不是出于故意。不过这件事确实做的我牙根痒痒，我是打算效仿独孤皇后不打算给她单独见您的机会了，她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所以我也不想给她什么后宫的名位，不知您会不会和文帝一般……被我这样悍妒的行为……气，出，宫？”

李世民倒是乐了：“娘子雌威如此，为夫唯有守身如玉耳。”

无容恨恨瞅一眼李世民，曼曼道：“当然了，还有您幸了她之后如何善后的问题……没有孩子自然万事大吉，即便是有了——她应该知道我们能够猜到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想来会更加深居简出不和我们照面以免尴尬，或者以免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的打掉她的孩子，至于我，既然吃了个哑巴亏，最多是对她供应无缺而已，绝对不会亲自去看她让人照顾她什么的。她干出了这件事确实比较……不管不顾，不过不可能不顾惜脸面一定要给自己拿一个后宫的名分，既然如此……咱们索性装聋作哑，若是真有了孩子还生了儿子，过继给海陵王得了。”

“你说的有理……”李世民对她的白眼照单全收，脑袋里在飞速的运转如何抚平她的怒气，最终决定先避而不谈：“要效仿独孤后也由得你，不过……这和把这画中女子封为充华有什么关系？”

无容却不依不饶，哀叹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您是因为那个什么？……哦，迫于无奈或者是莫名其妙的才和杨王妃……可见杨王妃就是故意的了，人总是得陇望蜀，与其让她相信有了这么一次之后您会对她另眼相看，还不如找一个比她年轻漂亮，比她知书达理的女子，也算是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理由……”

无容没搭理李世民，径自继续道：“如果我猜错了，您不是因为迫于无奈而是乐见其成……那杨王妃怎么想我暂时就顾不上了，多了一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子，天长日久的，自然便淡了您与她之间的感情。”

李世民神色一黯：“你还是在意的……”

“我不该在意？”无容撇嘴，讥诮一声，便自己慢慢起身，“美人呢，妾身已经选好了，至于陛下要如何安排，是充华还是废了四妃中的谁抬做四妃，或者是不愿意给妾身这个面子，只做个婕妤或是才人，便再与我无关。”

这话说完，她便对李世民悠悠一礼，走的头也不回。

李世民无可奈何的摸摸鼻子。

女子生妒的阵仗……他不是没见过——

比如宁愿喝毒也不接受夫君有外室的房夫人。

也一直好奇聪慧如无容到底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他看着画上那女子的眼神，好像就是在嘲讽他对这种事情无能为力一样。

无怪玄龄有如此才华都被房夫人吃得死死，今天无容这么难得的撒泼……

确实，别有风味——没有一句话上带有脏字，却字字诛心，那风味真让人消受不起。

他看着无容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暗自叹息还不如被逼喝醋来的简单粗暴……

他扬声对走到了门口的无容道：“其实你为皇后也不是不能册封后妃，不过既然你决定让我来，那我自己处理，你好好休息。”

无容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