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静静地站着没动。

少年紧紧抱着她, 顾四周那些异样的目光，可是迟迟得到她的回应，许久,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冰冷，他低下头, 对上她漆黑而冷漠的眼睛。

他喉结滚了滚, 薄唇一扯，像是明白了什么, “管你要做什么，我早就许诺过的, 永远会收回。”

一意孤行，永不回头。

卫折玉忍着五脏六腑翻涌的血气，就算疼痛在每一寸骨头里拼命叫嚣，他也起来完全是一副漫经心的样子, 血『色』点缀着唇角，让少年的俊颜变得愈发妖异精致。

好像她那点儿修为, 的伤不到他似的。

他轻哼一声, 盯着她的目光灼灼如火。

汐姮后退一步，与他拉距离。

——“我再也犹豫了。”

她袖中的手用力掐着手掌, 痛意刺激着她的神经，如冰的眼睛带情绪地扫过所有人的脸, 她蓦地抬手, 掌心一簇火焰腾空而起, 流昆剑从火焰中飞掠而出，嗡鸣震颤，兴奋异常。

肃杀的剑气犹如千万游丝，向周围绞杀而去, 距离她近的人浑身上下被割出血痕，吓得连连后退，无比骇然。

他们固然知晓她的强大，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具有杀气的样子。

收服瀛洲之时，她显得太过于漫经心，占领蓬莱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如今歇息这么久，让很多人产生一种模糊的错觉——这个神族的公主，仍旧还有昔日谢姮长老的影子。

几乎所有人族，包括那些曾见过谢姮，却对谢姮久有耳闻的仙门弟子，似乎都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只要想到谢姮，想到谢姮还藏在汐姮的皮囊下，他们似乎都下意识地安心，并不是那么怕她。

今夜是了。

火焰将汐姮的裙摆掠起，她握紧手中的剑，一字一句地说：“我今日便要毁了昆仑。”

“胆敢阻我者，我必挫骨扬灰，无论是谁。”

昆仑众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您之前可不是——啊!”

有人试图出声，音未落，便被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颗头颅随着躯体狠狠砸落在地，那人临死前还保持着愤懑平的表情，狂涌的鲜血染红了泥土。

汐姮从头至尾没有再多他们一个眼神，便化为一只巨大的烛龙，从所有人头顶上掠过，她一动，赤言化作火凤凰紧跟而上，其他神族押送着部分昆仑的人，往昆仑山的方向进发。

昆仑山万年积雪，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苍茫，杳无生机，北风呼啸着，烛龙玄火掀起万丈雪浪，犹如天地间下了一场更加盛大的暴雪。

雪花拍打在汐姮脸上，让她想到昏暗无光的北域。寒冷的极北之地，她不喜欢，所以离了那里，向往着更加美丽的人间，可是，她的族人却在那里守候了万年之久，他们从未离，却在等待中逐渐凋零、死去。

她当年并是很明白神族的仇恨，也明白，为什么哥哥总是呆在那座宫殿里，几乎从跨出一步。

她缠着哥哥陪她出去。

哥哥在她软磨硬泡之下，只出去了短短半个时辰，这天地间最尊贵强大的神祗站在山顶上，背影显得那么孤寂，他问她：“你很喜欢人间么？”

她说：“比起讨厌的北域，我喜欢人间。”她说着，反问道：“哥哥不喜欢吗？对……哥哥，我是被赤言从人间带来的，可是，哥哥你过人间吗？如果你过那里的样子，肯定喜欢这里了。”

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曾见过。”

可哪里是不曾见过，他那时骗着她，说没过，所以不感兴趣，这样，她自己去人间便好了，她大可以义无反顾地去人间闯『荡』，而他，只能在北域永远守护着所有的神族，守护着她。他出不去，只能自称感兴趣。

这么大的雪，让她想到北域，想到哥哥，也想到自己作为人被处死的那一天。

她讨厌雪。

汐姮握紧手中的剑，剑在雪地中划出深深的痕迹，火焰在剑痕中燃烧着，灼烧着那些雪，越烧越大，甚至吞噬了她的身影，将满天的落雪变成纷扬的雨，越下越大，却浇灭上古玄火，无数雨滴汇聚成可怕的溪流，水火交融，形成令人惊骇的画面。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紫『色』的雷光从层云间劈落，朝汐姮砸落。

汐姮抬手，直接用手去接那道天雷，她冷冷盯着头顶的天空，冷笑道：“那么多的账，我们该算一算了，就算你是天道，我也信你能再灭了我，你且着，我要怎么毁了你。”

那天道愈发愤怒，越来越多的雷降落在她的身上，火焰包裹着汐姮，雷狠狠撞击着那些火焰筑成的屏障，恨不得要把她碎尸万段。

千万雷光劈落，天地震『荡』，昆仑山开始地动山摇。

越靠近天劫石，天道越强，已经被毁掉的天劫石的力量会加固在剩下的天劫石身上，它的力量看似被削弱，实则增强了很多。

汐姮扛着这些天雷，眯起眼睛，到远方云雾中逐渐靠近的影子。

乌泱泱一片。

这些，是还守候在昆仑山的那些隐世仙人。

以及镇山神兽。

她拔剑冲了上去。

-

汐姮事先下令过，让魔族把昆仑弟子押送过来，部分神族也在押送之列，防止这些人离蓬莱就生出异心，他们没有烛龙飞得快，待到来到昆仑山脚下时，到这天地异象，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世外仙山昆仑。

“这天雷……”秦姣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诡异又宏大的景象，“这随便一道天雷，似乎都远盖过大能突破时才有的雷劫，同时出现数百数千道天雷，这未免也太……”

也太……夸张了。

就算他们隔着这么远，还没走上昆仑，都能感觉到这天道发怒了，，准确来说发飙了，疯了一样，用尽浑身解数要弄死一个人。

那汐姮公主，就这么单枪匹马地闯上去了？

秦姣着都觉得害怕，又有些担心身处昆仑的同门，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柏息：“师尊，这天道降下这么多雷，难不成是在……”

“是在与汐姮斗。”

柏息不等她说完，便说出了答案。

秦姣的说不出话了。

一人之力与天道斗？秦姣单知道神族很强，但她发现，自己好像远远预估了神族的实力，准确来说，是这位汐姮公主的实力，同时，她也得佩服汐姮，居然敢单枪匹马地杀上去。

但是出于立场，秦姣又有一点蠢蠢欲动的想法——万一这个汐姮受了重伤，现在这里的神族又没有多少，他们能不能联合起来，趁机反攻，一举杀了她？

只要能有个很强的化臻境修士……

秦姣忍住扭头，向后面的谢涔之。

男人手指都冻得发僵，还是戴着那沉重的铁链，出什么情绪，专门有个神族看守着他，只要他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挨上一鞭。

都这样了，他到底想不想杀了汐姮？

如果他想，那天为什么那个魔头抱着汐姮的时候，他好像看起来那么痛苦？如果他想，他都被折辱到这个地步了，应该恨她才对，而且秦姣亲眼见过，他根本没有被完全封锁力量，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汐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