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百官静立在两侧,王座上的倾王穿着王服,头戴冠冕,景明皱了皱眉,下意识感到有些不对劲,直至他走至殿中央时,他才看清王座上坐着不是倾王赵炎,而是相国惠文。
景明脸色一变,他迅速转身,与王贲背靠背站着,面色阴沉,他扫过殿内的臣子,沉声问道:“我王何在?”
“不就在这么?”惠文缓缓站起来笑道。
“呸!谋权篡位的逆贼!你也配称王!”王贲骂道。
惠文也不恼,他倾身伸手缓缓拨拉开面前垂着的旒,细细地盯着景明道:“哎呦,上将军不必如此气愤,这王位谁坐都可以,不是么?”
景明冷哼一声道:“你不怕凤清率兵攻来?”
“怕啊,寡人当然怕,所以寡人要先杀了你,再慢慢收拾那只不听话的凤凰。”惠文笑道。
“你!”景明拔剑,怒目而视,他道:“你若是杀了凤清,吾定化为厉鬼,世世代代缠着你!”
“哈哈哈哈……”惠文仰头大笑道:“我惠文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还怕遭报应?临死前将这赵氏倾国变为我惠氏倾国,寡人也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哈……”
景明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在思索着如何脱身,惠文慢条斯理道:“上将军最好不要做无用的挣扎,不然寡人会让你死的很难看。”话音刚落,大殿两侧出现了一群手持弓弩的士卒,他们很快便将景明的王贲围在中央。
“上将军,你选一种吧,是想被乱箭射死还是想自刎呢?”惠文慢条斯理道。
景明眼眸闪了闪,正欲拔剑自刎,王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道:“王贲此生能做将军的裨将,乃王贲三生之幸,将军生而为将,当马革裹尸,不该血溅狗贼朝廷之上!”说完便紧紧抱着景明向宫殿外冲去。
“放箭!”惠文从王座上站起来嘶吼道:“给寡人放箭!”
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王贲身重数箭仍然死死护着景明。
血,漫延,逆流成河。
景明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努力挣扎着爬向西面,靠在倾王宫外的一根柱子上,眼眸渐渐迷离,血从他唇角流下,景明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凤清吾爱。”
一时间苍穹风卷云涌,阴沉沉遮盖住太阳,狂风怒号着刮在人脸上生疼,七月的晴空突然阴云密布,小石头般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屋檐、地面以及景明的身上。
冰雹砸在地面汇聚的血洼中,溅起小小的血花。
商烈王二年七月二十四日,一代将星陨落。
史书记载,那日天降冰雹,群鸟悲鸣,万鬼同哭。
景明被乱箭穿心的消息传至秦城已是八月底,斥候浑身是血地向风清说完这些便倒地气绝身亡。
凤清面无表情,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晾凉的茶,起身从怀中拿出丝帕,轻轻替斥候擦拭掉他面颊上的鲜血,一字一句道:“蛮牙子,你在黄泉路上走慢些,凤清要让整个倾国给你陪葬呢。”
商烈王二年七月,倾相惠文弑君篡位,将赵氏倾国改为惠氏倾国,自立为倾王,派遣使臣入楚,希望与楚王结为盟好之国,并祈求楚王出手干预陈、姬两国侵占倾国土地一事。
商烈王二年八月底,楚王派楚将范夤入倾东部重镇韩关,勒令陈、姬两国退兵,并归还侵占倾国之领土,陈、姬二国迫于楚之国威,只得讪讪退兵,将侵占倾之东部国土尽数退还,惠文感念楚王出手相助,将倾国南部汾河平原六百里赠与楚王作为谢礼,楚王大方收下。
经这么一折腾,陈、姬两国既耗费大量的兵力、国力,还捞不到半点好处,两国国王都憋着一股气,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中原格局再次发生变化,强国有四,除了东方大国熙国、南方强国楚国以及改名换姓的倾国外,西北边陲崛起的墨国迅速走入中原诸侯王的视线内。
陈、姬两王因埋怨楚横插一脚,纷纷派遣使臣入熙,想要与熙结盟,宋卫国出乎意料般地沉默,倾王惠文野心越来越大,他不甘于只做倾国的王,他想要将楚国从中原霸主的位子上拉下来,于是暗地里也派遣使臣入熙,商议着攻楚之策。
商烈王二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样暗流涌动的中原格局下,悄悄降临。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沉眠的虫子们不知道来年开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至少现在在白雪覆盖下,他们是安宁祥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