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对普罗大众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但对于局中之人来说,却千百滋味,各有不同。
煎熬了几个月,终于尘埃落地。
表面看来,最平静的莫过于沈韵,他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沉默地静静观看,冷静的像个看客。
又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胸有成竹,不动如松。
只是中间哪一个环节若出了问题,他的代价便是赔上涅槃,赔上他的声誉和职业生涯。
他曾经在心里一遍遍想过,这就是他的赌注,赔了也只能愿赌服输。
他愿意去赌,这世界上的赌局,没有哪一局是没有风险的。
只是就算赢了,又能怎样?
在这把赌局里,他手中所执之剑是周澜,赢了也没有什么欢喜的。
最没受影响的应该是林见阳。
但在片场的林见阳听到周澜那句,我的爱人沈韵后,也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周澜来找他时,他是惊喜的,但还没来得及撒娇,便看到了那段监控。
在BOBO吧发生的一切,都被冰冷的镜头默默记录了下来。
这里面,沈韵成了朵白莲花,而他成了大反派。
林见阳张口结舌,他想否认,想辩驳,想撒娇说只是因为太爱他而想给对方一点点教训。
但这些话都在周澜冰冷的语气里碎成齑粉。
他把那些未吐出口的话一点点又咽了回去。
周澜说:“看在你跟在我身边许多年的份上,我保你这一次,若再有下一次……”
若再有下一次会怎样,他没有说清楚,但林见阳已经明白了。
他是一个艺人,艺人看似风光,但却最不能犯错。
林见阳收了周澜的分手费,数额不菲,但他还想鱼和熊掌兼得,这本就犯了忌讳。
多么浅显的道理,他却把自己弄到一点体面都没有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赵纯反而是这段闹剧里最坦然的一个,他和沈韵的想法一样,要赌就有风险。
要么赢得盆满钵满,要么输的一无所有。
从高奚死的那天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赢得机会。
高奚活着他尚可滴水穿石,慢慢磨着徐墨然,高奚死了,那地位就再也不可撼动。
他不想的,他没有预料到。
但他也没有后悔,从开始到结局,他都很坦然。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说不上恨沈韵,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直活在高奚的阴影下。
不甘心自己晚来了一步。
从不甘心到最终死心,他离开的悄无声息。
徐墨然走之前来找过沈韵,他没有上楼。
沈韵穿着黑色的衬衣,脸很白,眼很亮。
徐墨然看不够一般。
他瘦了很多,憔悴了,苍老了,和沈韵站在一起很不般配了。
那一刻,他心里是恐惧的。
他眼里有泪,他说他只想保住摩西,保住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过往。
他说他没想到沈韵会这么恨,恨到非得把摩西毁了。
沈韵的唇间叼着一支烟,他眯着眼,低头点火。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根部也有点湿漉。
他的唇也带着点颤抖,良久,他吁出一口青烟,说:“抱歉。”
“小奚。”徐墨然绝望地说“我把你弄丢了!。”
沈韵苦涩地笑了笑,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说:“我父母让我带句话,他们不恨你了,你知道,我们都不是狠心的人,但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不恨你,但不代表原谅你。”
十几年的纠葛,早就深入骨血,他继续说:“再见了,你保重。”
徐墨然想伸手摸摸他,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又说了一遍:“再见了。”
他的目光轻而淡,眼睛里的情绪被埋的很深。
他是在送客了,徐墨然想。
他咬了咬唇:“你也难过的,对不对?”
沈韵猛地抬起眼睛,难过?怎么会不难过?
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如果本身就有瑕疵,碎了也就碎了,但美到极致的东西,忽然碎了,那种难过,经年之后,想起来,也会有遗憾。
更不要说,那么多年,情感最炽烈的青春岁月。
徐墨然点了点头,他最后看着沈韵,说:“如果将来,我先死,我会在那边等你。”
沈韵不说话,这是徐墨然的选择,他没办法干涉。
一点火星在他唇齿间明明灭灭,犹如未尽的言语。
徐墨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沈韵沉默着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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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已经步入正轨,工作室不仅没受之前事件的影响,反而一举成名。
沈韵连着接了两个大型酒店和商超项目,忙的脚不沾地。
家装尽量都交给了其他设计师来做,但松木的单子无论多忙,沈韵都还是坚持亲自操刀。
他用行动表达着对庄延的感激之情。
周澜一直没有找过他,他也没有去找过周澜。
州泉的项目现在尽数交给了另一家大型设计室。
沈韵想,周澜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呢?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正好是个周五,下午下班,沈韵便被小波接去了酒吧。
这场雪下的特别大,酒吧里温暖如春,他们靠着窗子喝酒看雪。
沈韵喝多了,他伏在桌上,尤向小波要酒。
小波也醉得不轻,俩人靠在桌上脸对着脸说话。
冰山脸的脸更冷了,他看了看外面的雪,似乎犹豫要不要把沈韵丢出去。
迷迷糊糊地,有人停在他们桌前,熟悉的声音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沈韵勉强睁大眼睛,看到周澜的身影,一个个重叠在一起,晃地头晕。
他想大约是做梦了,但眼睛里还是泛起了酸涩之意。
那身影弯腰抱起他,往外走去。
周澜把他抱进车里,关上车门,在灯光下看着沈韵喝醉的脸。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双颊泛着红,双唇红艳艳地微张着。
他的手探进他的发间揉了揉,然后从他柔顺的发上慢慢滑下,经过他的耳垂,滑到那双唇瓣上,轻轻揉弄。
沈韵睡梦中被弄得厌烦,便哼着偏开头去。
周澜好笑,偏要扳了他的脸过来,俯身吻上他的唇。
一个又热又粘腻的吻,直把沈韵吻地透不过气来。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到周澜近在咫尺的黑眼睛,闻到那熟悉的味道。
忍不住举起手臂,抱住他得脖颈,死死地往怀里按。
周澜的呼吸沉重起来,他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腰上揉捏。
一边捏一边哄着:“外边冷,回家。”
他从这个吻里抬起头来,看着沈韵,那双唇被他咬肿了,湿漉漉地闪着水光,那双眼还迷迷蒙蒙地,鼻子里不满足地轻声哼哼。
周澜觉得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热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