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然从机场出来,秋日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
他不由地裹紧了外套,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有个人跳起来叫他:“徐墨然。”
那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穿的很潮,耳朵上戴着一枚耳钉,眉眼清隽,笑起来一口小白牙。
很有感染力。
徐墨然微笑着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不是说不用来接么?”
罗柒笑起来:“反正这个时候也不过是晨练,没有别的事,不如来接你。”
罗柒与徐墨然的相识带着点戏剧性。
徐墨然来到这个城市,投奔关河,生活慢慢步上正轨。
他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几年前的。
里面存着高奚的照片,聊天记录还有其他一切和高奚沈韵有关的东西……
方便不时拿出来翻看,连手机的屏幕都是高奚和沈韵的笑脸,当然这部他很少带出去。
而另外一部则是现在正在使用的。
他买了一套临近公园的公寓,每天清晨都会到公园晨跑。
春天的一个早晨,他晨练时把手机丢了,是旧的那部。
那天清晨他顺手摸了手机装进兜里,当时并没发现拿错了。
待他发现手机丢了时,整个人都懵了,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流出泪来。
这是他与他之间仅存的东西了。
他甚至觉得是命运在恶意地玩弄他,让他一步步失去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东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试着拨通那部手机。
但对方提示已经关机,他才想起手机已经没电了。
然后他又沿着自己跑步的路线一寸寸仔细找了一遍,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最后他打印了寻物启事,许以重金酬谢,张贴于公园所有显眼的地方。
那一天他过的很痛苦,煎熬地抓着手机不敢放手,生怕错过了任何消息。
他不停地自我安慰,那手机很旧了,不值钱,他许的酬金能买三四部那个品牌的新机。
只要对方能看到寻物启事,没有理由不还回来。
他想,也许还有希望,他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默默等待着。
照片他其实早已备份了,但聊天记录却还存在里面,里面不乏高奚的语音信息。
他不能丢。
这种折磨到了晚上才有了消息,有人打了过来。
捡到手机的就是罗柒。
徐墨然接过手机,表示感谢,并要加对方微信把酬金转账给他。
但罗柒却摆了摆手,笑:“不用了,你要真想谢我,不如晚上请我吃饭。”
罗柒身上穿的,戴的,明眼人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所以徐墨然也没有坚持。
徐墨然当着他的面输入手机密码,以表明不是冒领。
那晚,他们相谈甚欢。
罗柒也住在附近,每天早晨同样到公园晨练。
后来他们喝了几杯,罗柒好奇地问:“那部手机对你很重要?”
徐墨然笑笑:“那里面存着我爱的那个人留给我的一切。”
“哦?”罗柒表情严肃了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徐墨然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好,只是不再属于我了,他……和别人结婚了。”
“所以?”罗柒抿了一口酒,问:“为什么你还停在这里?你也可以往前走啊?”
“因为我答应要等他。”徐墨然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和罗柒聊天很舒服,让他很自然地敞开了心扉。
“等他离婚?”罗柒不解地问,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徐墨然看着成熟又稳重,原来这么幼稚?
但徐墨然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等他的下辈子。”
他继而又强调道:“他不会离婚的,他会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罗柒有些张口结舌,他抿了抿唇,托着腮笑了:“哦?你让我相信了爱情这东西。”
“怎么?你不相信爱情?你才几岁?”徐墨然笑起来。
罗柒晃着杯中的红酒,笑笑:“我父母和身边长辈离婚的很多,后来我出国几年,玩也玩够了,”他耸耸肩“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少有人能真的为别人负责,所以,何必呢?一个人不是很好,我是个独身主义者。”
徐墨然点了点头,罗柒笑笑:“既然你要等那人的下辈子,那么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吧?”
徐墨然点点头,罗柒举杯,挑着眉梢笑:“那你是变相的独身主义者哦,那么干一杯吧。”
罗柒有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
由于职业原因,他对新鲜资讯与新生事物都十分容易接受,并且能很快运用到工作和生活中。
徐墨然跟他在一起,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一般。
他们一起晨练,喝酒,聊天,罗柒不会做饭,便常到徐墨然家蹭饭,也会一起出去旅行……
这两年来,徐墨然慢慢喜欢上了高奚的生活方式,而罗柒也成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朋友。
这让他没有那么寂寞和伤感。
高奚的心态一直都是平和的,没有太强的功利心,凡事尽力而为,对结果很少强求。
他喜欢工作间隙出去看看,时常也会放下工作,说走就走。
而徐墨然不一样,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双双失业,生活一直不算轻松。
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
他很宠高奚,他想去哪里他都支持,但却无法放任自己放下工作出去放松……
他总想着,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而这两年,经历了人生变故,他感觉到疲惫。
同时又因为对高奚的那种向往,渐渐调整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也学会了放下工作出去放松。
渐渐地,他发现高奚说的对,放松也是一种充电,能激发无限的灵感。
就连关河都开他玩笑,说他现在反而更有灵气。
而今天,他也是刚刚从北欧回来。
他去了一个多月,顺其自然地飘流在异国他乡,难得地放松,去学着享受生活。
罗柒把他送回家里,然后驾车去公司。
徐墨然简单洗了个澡,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慌,躺在床上也睡不踏实。
干脆不睡了,起床穿好衣服,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随便吃了一点便往公司赶去。
沈韵来X市参加一个大型项目的招标工作。
他在会场遇到了关河。
关河本来对沈韵很没好感,因为这个人处心积虑搞垮了他好友的公司。
但无意间一次对视,沈韵对他大方地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他又觉得这个人熟悉又亲切。
休息时间,沈韵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两人聊起来竟然很投机。
虽然沈韵看起来很年轻,但说话做事却很有自己的风格。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态度更是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沈韵要在这里呆一个周,他们迅速地熟悉起来。
晚上经常一起出去喝一杯,聊聊天,也讨论一些专业上的案例。
关河不由地感叹,幸亏徐墨然不在,不然他对于自己的叛变,实在没脸面对老友。
今天是沈韵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他随着关河到公司来看一看。
关河顺便请他帮他们公司的小年轻做一下手绘方面的指导。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伤感,如果高奚没出事的话,这些工作应该是高奚来做的。
徐墨然到公司的时候,正赶上他们从会议室出来。
他与沈韵走了个对头,两人看到对方,都不由地怔在了当场,面面相觑。
关河尴尬地站在原地,还想解释两句,徐墨然一把把他推回去,拉着沈韵出了门。
窗外起了风,天上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两人坐在餐厅里,一时相对无言。
“你……”
“你……”
两人同时发声,不由地相视而笑,打破了尴尬。
沈韵说:“你还好吗?”
徐墨然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沈韵望着一桌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他笑笑:“我很好,很幸福。”
徐墨然笑着,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欣慰。
沈韵低头,想摸支烟出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生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