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7(2 / 2)

萧熙半夜醒来,怀中多了只湿漉漉的小猫,浅灰色的皮毛上尽是露水和青草的气味,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第二天睁眼,怀中的触感从未有过的真实。

不是因?为饥饿,不是因?为迷路,这只小猫就是这样跑到?了他怀中,睡得直接打小呼噜,丝毫不设防。

萧熙屏住呼吸,僵着身心往后?挪了挪。

他太害怕了,这样小的小猫,轻轻一碰就死了。

可那小猫却骨碌碌的、又一次滚进了他怀中,扒着他胸口的衣襟睡得舒畅。

半晌,萧熙伸手将?它抱住了。

私心里,他把这当成了他的生日礼物。这从天而降的小东西,倒真的像是阳光与烈火组成的,闹腾的不行,天不怕地?不怕,还聪明极了。

萧熙头一次喜欢上一样东西。

尽管那是只小猫崽。小猫崽不太乖,中途离开过一段时间,不知去了哪儿,在他被刁难时却从天而降,把他护在身后?。

真可爱。

那时萧熙看着它小小的身影,脑子里都被这一句话侵占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住他,他也不知为什么?,他只是想,他不能再?让他的小猫逃走了。

小猫在他身边待了两年。

它变成了他。

他叫小乖,是萧熙的猫。

小乖对萧熙真的很信任,熟了之后?竟连自己?能开口说?人话的事都暴露给他,对他半点都不设防。

萧熙在心里想,这可真是只傻猫,轻易就相信了别人。

他难不成就没想过。

——他会是坏人吗?

只是面?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萧熙甚至想带着他生活一辈子,他不要?旁的,只要?那一只猫就够了。

他找顾父做了交易,那一天,也让他无法忘记。

他失去了他的小猫。

他想起母亲信上所说?:

——日后?你若有了喜欢的、想要?守护的人,这张卡能让你们两个?好过很多,不论你打算怎么?用它,我都支持你,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

——但你得想清楚,因?为,在你没有任何本事的情况下,你根本护不住这个?人。

——我原以为,父亲能够护我一辈子,他的权力、财力、本事能让我这辈子衣食无忧,可他都失败了。你又谈何去护着你这个?人呢?

萧熙想,她?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从最开始,她?就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她?只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这一条不归路,她?算计好了一切。

这场母子间的对弈,跨越了生与死,跨越了十?年界限,最终还是死了的人胜了。

如她?所愿。

萧熙死了,重新站起来的人是顾黎戈。

顾黎戈架空了整个?顾家,顾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对很多事的看管也渐渐松懈。

顾大哥和顾二哥是个?草包,顾父的四个?儿子中,三个?都是草包,纵使他不想,也得把公司分给顾黎戈代为管理。

顾大哥耽于美色,早早地?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去对付。

顾二哥有野心,脑子却不够,被他耍的团团转,自以为自己?掌控了所有,可到?最后?才?发现,他从始至终都被骗了。

最小的顾枕反而是他们之中结局最好的。

他母亲也是个?有野心的,奈何生出的儿子心善又是个?废物点心,小时候常接济顾黎戈,长大了也没什么?改变,在外花天酒地?,一点想要?争家产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无偿把他母亲生前为他争取的股份送了一半给顾黎戈,剩下一半他拿来吃分红,确保自己?有钱花。

说?来也好笑,他母亲也是死于意外。

原因?是,顾父遇见了自己?的真爱,想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把那小三迎回来,便魂归地?府。

顾黎戈成了新任顾家家主。

他上位的那一天是个?阴沉的天气,顾家的新长老和萧家的旧长老都聚集在这处郊外的老宅。

整座老宅都被笼罩在沉沉的阴翳下,空中漂浮着难言的血腥味。

顾黎戈从门后?绕过来,浑身都沾染上鲜血,西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额发散落下来,他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从杂乱的发间看过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不紧不慢的扫过在场所有人。

被他扫过的人都猛打了个?哆嗦。

像迎面?泼来一桶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背惊起来了一身冷汗。

软底皮鞋踩在厚重的绒毯上,无声的寂静,渐渐从绒毯上踩到?了木地?板上,轻微而有规律的敲击声渐渐近了。

一只沾满血腥的手猝不及防搭上一人肩膀,那人瞬间被吓了狠狠一哆嗦,腿肚子打颤,鼻翼尽是浓浓的血腥味。这味道险些让他呕出来,可更令他害怕的,还是手主人。

“——都来了啊。”他轻声道,在寂静的大厅内,回响在所有人耳侧,似某种乐声,经久不绝。

被他按住肩膀的人开始冒虚汗,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他松开手,在那昂贵的西装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他顺着右侧一步步的走,每经过一个?椅子,都会轻轻敲一下椅背,似顽皮的孩童,一直敲到?第二把椅子。

随后?,他脚步不停,在首位上坐了下来:“刚刚处理了几个?杂碎,来迟了点,诸位可是等着急了。”

全场寂静,没有人吭声。

片刻后?,才?有个?中年男人道:“那是家主的位……”

顾黎戈的眼神投向他,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某种奇异的错觉生出来,在座的都是纯天然无害的小绵羊,只有他是剧毒的猛兽。天性让不堪一击的猎物对狩猎者臣服。

被他盯住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淬毒的刀尖一般,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那笑意若是冰冷的。

好像什么?人拉开了他的衣领,将?一块冰扔了进去,连呼吸都开始不畅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笼罩了大厅,四下矗立的佣人好似都突然间失去了味觉,面?不改色的站着,更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对面?前这一幕无动于衷。

良久,才?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轻叹了声,“您未免做的太绝,传出去也不好服众。”

他用上了敬称。

这番话透露出一个?消息,从现在开始,顾黎戈就是顾家的新任家主,这首位,他自然坐得。

佣人捧着小盆上前来,顾黎戈把手浸进去,一盆清澈的水很快变得浑浊暗沉,不详的红色刺痛众人的瞳孔。

当事人却只不紧不慢的拿帕子擦了擦指骨修长的手,对此漫不经心:“不是留了两个?活口吗?还是说?,在你们眼里,顾枕和那个?废物已经死了。”

先前说?话的长老噤声。在场众人心里都冒出一个?疑问,顾枕的确是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这会儿正在某个?纸醉金迷的地?花天酒地?。

可……另一个?,那样的活着,也能算是活着吗?

但他们没有提出异议。

不能、不敢,也因?为心虚。

毕竟这个?孩子,当年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他们这群老东西比谁都清楚。

“至于死了的那些,他们都是出意外死的,与我何干?”顾黎戈道,声音仍然不急不缓,声线低沉优雅,如同在念一本老旧的诗集,悦耳动听:“你们不是最擅长把这些事处理成意外吗?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们?”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大厅,没人再?敢出声,皆噤若寒蝉的坐着。

那是顾黎戈成为顾家家主的日子。

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二哥的祭日,是他大哥瘫痪的日子。而前一天,正是他母亲的祭日。

顾黎戈原本想早一天,就在祭日当天,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儿子,最终还是活成了她?希望的样子。

可他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他往后?挪了一天。

会议散场后?,顾黎戈站在玻璃窗前,他凝望着高远辽阔的天空,漆黑瞳孔中的阴霾是阳光也无法驱散的。

半晌,他勾起唇角。那笑容是怀念的,也是温馨的。

那只小猫如果知道,肯定要?骂他。

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年少艰难困苦的萧熙拥有他的珍宝,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如今重权在手的顾黎戈却一无所有。

他弄丢了他的珍宝。

——兴许不久后?,他就能遇见一只小猫,活蹦乱跳的蹦出来,告诉他:我回来啦。

又兴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小猫。

他沉睡在那片湖泊中,安稳、宁静、祥和、美丽。他不该去打扰他的珍宝,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去打扰他。

就让他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他不会沾染上半点脏污,这些腌臜事啊、脏东西啊,他一点都不会知道,也无需知道。

他只要?知道,他记忆中的萧熙,仍然是那个?温和沉静的少年,湖水一般幽静。

这便是顾黎戈当时全部?所想。

可老天爷约莫看他不顺眼,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兜兜转转数年,他竟又寻到?了他的珍宝。

这一次,顾黎戈不会再?弄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就是甜甜的番外啦,写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QAQ,好喜欢小猫咪,不想跟小猫咪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