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

他睁开眼看到身旁人漆黑、柔软的乱发,微微倦怠的模样，一点酒精和香烟的气味，伴着晨光在空气中缓慢游离。

他稍稍动了动，腿上的伤疼得厉害,没了麻醉剂的止痛,那一阵阵血肉黏连厮磨的痛让他忍不住咬紧牙关。

身旁的人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眉眼里都透着深深的倦怠。

可即使如此，即使在睡梦中,那人也依旧用一个拥抱的姿势护着他的身体。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只和他十指交缠的手上,那枚泛着温柔哑光的戒指。

没来由地,他的眼底突然泛出了酸涩的雾气,有潮白的水汽无声氤氲,朦胧视线。

其实那天临走前,他没能忍住好奇心。

这个笨蛋啊，就好像怕他注意不到一样,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东西放在床边的书桌,还硬要把悬念留到第二天。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打开了那个盒子。

那一瞬间电闪雷鸣,窗外的雨喧腾得像是要把他吞没。

他手捧着那枚戒指，在一片滂沱的雨声里哭得好痛好痛。

“是疼了吗？”身旁的人突然动了动。

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躲开那人的目光，可那只握着他的手却轻柔地抬起又落下,滚烫的指腹温柔拭去他眼尾的泪痕。

他来不及躲闪，一眼就撞入那人眼里的温柔。

那片纯净无垢的漆黑，明晰得像是揉碎了星光。

“没有。”他摇了摇头，低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脚踝上的伤疼得更厉害了。

他咬紧牙关不想被身边的人看出异样，可即使一动不动，他还是能感觉到血液流动时那一阵阵剧痛。就好像这双脚已经不属于他了一样。

林锦阳不说话，只是伸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他。

他知道怀里的人在撒谎。

相处了那么久，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他爱上的这个人看似柔弱，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坚硬。

他太会隐忍，太懂得如何隐藏，甚至连崩溃都是默不作声，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林锦阳轻轻地叹了口气。

铃响之后很快就有护士带着药进了病房，铁质的托盘在床边落下，他看见护士拆开了一次性针筒的包装，针头吸取药剂时的吱吱声让他头皮发麻。

大概是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一个星期给他留下了太多阴影，他现在一看到锋利的针尖就会浑身颤抖。

“别怕。”林锦阳抱住了他。

陆清竹又瘦了些，本就纤细的腰肢如今消瘦得不盈一握，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像只不谙世事的幼鹿。

他捧着他的脸颊不让他去看，手指落在他颈侧。

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了下来，眼尾却慢慢地红了。

护士离开的时候他攀着他的肩膀软软地喘息，微微颤动的睫毛，鼻尖通红，像是被欺负狠了。

于是他俯身轻轻吻上他的颈侧，那片因为他的触碰而泛起潮红的皮肤，然后往上，在他唇间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

“没事了。”他温柔地笑了，低下头轻柔地抱紧。

像是捧起一束水凝露水的鲜花，那朵只为他盛开的栀子开在他的怀里，清冽花香芬芳四溢。

“一切都结束了。”

陆清竹没能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烧红的眼尾含着一汪泪。

他凑过去亲他的眼角，浅淡的咸涩像是海水的滋味，每一滴都被他的吻轻柔拭去。

清竹，就这样躲在我怀里就好。

你受过的伤，我会一道一道为你治好。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咔哒——”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门外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一瞬后识相地掩上了房门。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裴寂川愤愤敲墙，“简竹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冲进去把人叫出来。”

“还是别了吧。”简竹一手抓住正准备推门冲进去的人一手把打开的门缝重新关好，“如果你觉得你打架能打得过锦阳的话，你可以去试试。”

“那你这不是废话吗！”被强行拽走的裴寂川一脸忿忿不平，“这家伙练了多久的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自知之明就好。”

“喂，简竹，那可是你哥啊，不是说你们简家人最护短吗？你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昨天到现在你家老爷子百八十通电话打个不停，就差没直接坐飞机赶过来看看他流落在外的孙子，你就没点想要保护你哥不被猪拱白菜的想法？”

“我相信锦阳他是认真的。”简竹还是一副清冷的表情，半隐在镜片下的眼睛里却慢慢沁出笑意，“不想被锦阳教训的话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这不是急着想和我兄弟未来的老婆建立革命友谊嘛。”裴寂川不满地撇了撇嘴，“那我们现在去干嘛？”

“去见见我哥的继父。”

“嗯？”裴寂川微微愣神，“这么快就找到了？”

“大概是从苏家那里听到了风声想跑，结果被我的人在火车站堵住了。”简竹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