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明光如梦初醒，连忙去找杯子，干脆在竹林砍了一截竹节，给沈柔嘉做了个简单的水杯。从随身携带的水壶中?倒了一杯，给她递了过去。

这么片刻的功夫，沈柔嘉抓了抓头发?，不?动声色地将?凌乱的发?丝顺了顺，理了理皱褶的衣衫。

见到明光递过来的竹杯，她双手?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礼貌地浅笑道：“得君悉心照顾，不?胜感激。”

明光软乎乎地回之一笑，道：“不?敢当。”

一杯水喝完，沈柔嘉顺手?将?竹杯放到了空地上，她擦了擦嘴角，问道：“你可有什么心愿未达成的？我都可以帮你满足，就当做今日相助之恩。”

“啊？”明光愣了一下?，脸上皆是受宠若惊，他连连摆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乃是佛门中?人?，积善行德，有益修行，不?用女施主感谢。”

沈柔嘉嘲讽一笑，道：“施恩不?图报，当是世间第一大傻瓜。”

明光脸色落寞，黯然地垂着脑袋，道：“女施主就当做贫僧是世间第一大傻瓜……”

“呵，你想当世间第一大傻瓜，还?不?够格。”沈柔嘉阴阳怪气地看?了眼?明光，见他惊喜地抬眸，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爹爹才是世间第一大傻瓜，其?次是我兄长们?。”

这一下?，明光又一次垂下?了脑袋，耷拉着眉眼?，比之前要无精打采的。

他道：“如果女施主能放下?心底的仇恨，贫僧便是第三等傻瓜也无妨。”

“仇恨？”沈柔嘉心里早已经屡清楚了来龙去脉，猜到了背后的真凶，可是对方乃是六界之主，她又能如何？

她道：“不?能放下?，我也得放下?。”

不?是她不?敢去复仇，而是一旦复仇成功，必定动摇仙族根基，其?他五界联合，动乱起，万千生灵涂炭，父亲和兄长的心血便会毁于一旦。

沈柔嘉望着眼?前的火光，眼?神一眨不?眨的，突然问道：“你说，我爹爹、我哥哥们?当世间第一、第二傻瓜是为了什么？”

“因为慈悲与善良，可以带来欢乐。旁人?感激的眼?神、欢喜的笑容，可以传给其?他人?，让更多的人?欢喜、愉快。”明光如是说道，眼?中?带着亮光，洗去了身上的傻气，带着无上的佛性。

沈柔嘉问道：“那你岂不?是天天能见到旁人?感激的眼?神、欢喜的笑容？”

说到这里，明光一下?黯淡了笑容，道：“没有。”

他见沈柔嘉惊疑地挑眉，心中?无从解释，指着天上的皎月，道：“你是第一个朝我露出感激的笑容的人?，就像天上的皎月一样漂亮美好。”

沈柔嘉暗自道了声“傻气”，连她疏离的态度都不?能感知出来，把礼貌客气的微笑当做感激。

又为明光和尚感到不?值得，心里微微不?爽，道：“莫不?是你帮助的那些人?都是白眼?狼？”

“不?是，你不?要误会他们?。”明光和尚摇摇头，握着念珠，道：“是我自己太笨了，总是为大家?惹来麻烦，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

“大家?？”沈柔嘉反问道。

明光见到沈柔嘉不?再阴阳怪气的说话，对于她感兴趣的事情，是不?厌其?烦，一一讲述道：“就是慈恩寺的大家?，是我的同门师兄弟们?。每次我帮助周围的凡人?，给那些饿肚子的人?馒头，就会害得师兄弟们?没有饭吃。然后……”

“然后，你的好师兄或者好师弟就会跑出来，责怪你偷了馒头，他们?没有馒头吃。而被你救济的人?，就会觉得既尴尬又恼怒，不?会对你露笑脸。”沈柔嘉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在明光吃惊的目光中?，又道：“这个时候，你的师兄或者师弟们?就会跳出来，说着慈悲之语，将?馒头让给他人?。那些受了恩惠的人?，拿着馒头，对着你的师兄师弟们?感恩戴德。”

明光道：“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们?仙女能够看?见凡间的一切？”

“嗯，我们?仙女有一面很大的水镜，能够看?到世间一切。”沈柔嘉装模作?样地点头，觉得逗着这个傻傻的和尚，也挺有意思的。

她又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名下?的馒头也被布施了出去，你那一餐会饿着肚子。”

明光越发?信了，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你真的是仙女啊！”

沈柔嘉不?用故弄玄虚，就见明光如此深信不?疑，她话锋一转，道：“可惜，只有你一个人?饿着肚子睡觉，你的师兄、师弟们?可是有加餐，偷偷地蒸着馒头，分了吃了的。”

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明光，一下?敛去了笑容，沉默了，就像被欺负的小绵羊。

他低声道：“我知道的。”

这下?轮到沈柔嘉吃惊了，她微微扬眉，道：“你竟然知道？没有别的想法吗？”

明光抬眸紧盯着沈柔嘉，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慈悲与行善做不?得假，否则，孽力反噬，佛祖会怪罪他们?的。”

沈柔嘉道：“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可是记得你要找一个堕魔的正道修士，找到了魔族的领地，也是人?才。”

明光从身上找出了一个福袋，递给了沈柔嘉道：“主持方丈有言，如果我们?行善积德，功德金光能够装满福袋，便返回寺庙，第一个回去的人?便是慈恩寺的下?一任主持。而我抽中?的任务，便是度化?一位将?要堕魔的正道修士。”

沈柔嘉伸手?去接福袋，却见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入了福袋中?，装满了鼓鼓的一袋。

明光惊喜到呆愣，道：“怎么会这样？”

沈柔嘉沉默了一下?，道：“也许你刚刚拯救了天下?苍生。”

有时候，看?似傻气，其?实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