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司暮都在想要徒手拆书斋和?这话本还真不错的矛盾心情里?反复横跳。
原因?无他?,谢清霁这回走的是虐恋情深的话本。
演得还是个对契弟一往情深偏又顾虑这担忧那的兄长,每天靠脑补无数场戏来自己虐自己。
逗起来时面红耳赤的很有意思,倔起来时也是气得司暮脑壳疼。
司暮在恍恍惚惚中忍不住想,他?要真是话本里那契弟,他?就要把这磨人的哥哥捆吧捆吧扔床榻上。
睡个三天三夜,睡到他没力气多想为止。
当然司暮也就想想而已,并不敢真这么做,睡觉一时爽,等他?小师叔醒过神?来,他?头都要被打飞。
于是司暮只能遗憾又垂涎地看着他?那沉浸在哥哥角色里不可自拔的小师叔,偶尔若无其事地撩拨一下偷个香。
谢清霁说要补偿契弟,就真的打算认真“补偿”。
“补偿”首先从日常生活开始,而日常生活……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么。
这天谢清霁一大早就走进厨房,着实震惊了司暮一下。
司暮正在和面准备包饺子,他?很认真地贯彻着曾和谢清霁许过的诺言——承包谢清霁的所有吃食。
三百年间足够他?学会满汉全席了。
谢清霁就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几天他因?为酒后乱一事,心绪混乱不堪,连着几日都饱受煎熬,做什么都心神?不定,司暮便默不作声地担下了做饭的事。
……他真的是个很糟糕的兄长。
谢清霁挽了挽袖子,准备接手司暮的活儿,低声道:“阿弟去歇息吧,我来便好。”
司暮揉面的动作一顿:“……这不太好吧。”
他?从没见过谢清霁下厨,无法想象这般清冷矜贵的人站在厨房里揉面是个什么场景。
他?也不担心厨房被烧,他?只担心他?“兄长”受伤,毕竟他?谢哥哥现在只是个“不会法术”的普通人。
然而谢清霁执意如此。
司暮便只能让位,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随时等着救驾。
事实证明,谢清霁在身份认知上有错乱,但两只手并没有跟着乱。
他?凭着模糊记忆一顿揉捏,司暮刚和?好的面团就成了一团糟。
谢清霁困惑又迷茫:“……”
他?低声喃喃:“明明是这样的啊……”
司暮有点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来,他?小声道:“哥哥,先揉成长条,然后揪成小团子,再擀开……”
他?讲了几句,没敢说下去了,因?为他家谢哥哥看起来又要加戏虐自己了。
谢清霁神?色失落,他?放下手中面团,怅然若失:“我真……”
没用。
连阿弟都照顾不好。
司暮无声叹口气,走过去,长臂一伸,从背后环住了人,将手覆在了谢清霁手背上,微微一用力,带着他?的手,慢慢将面团揉回一团,又慢慢搓成长条。
司暮动作自然,再随意不过,谢清霁却脑子轰的一下,呆立在当场,手指僵直。
阿弟在抱他!
年轻男人的胸膛,炙热滚烫,那温度透过薄薄衣衫传递过来,谢清霁呼吸都颤抖了几分。
上一次这种?姿势还是……
谢清霁登时觉得后背着火似的,下意识就想脱身,然而身后人却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手背,顺势拦了拦他的动作,漫不经心道:“哥哥,专心点。”
谢清霁:“……”
谢清霁都不知道最终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来和司暮一起完成这顿饭的。
他?一直沉默着,就听司暮轻声和他?讲解步骤。
直到最后尝到肉馅饱满的饺子,嘴里是香的,心里?是涩的。
这顿饭谢清霁吃得百味陈杂,司暮吃得欲言又止。
他?又默默叹口气,觉得有趣归有趣,还是不能让谢清霁这么一直下去了,虽然知道是话本的缘故,但有时候看谢清霁总莫名其妙难受起来,他?还是会跟着不高兴。
吃饱喝足,谢清霁想收拾碗筷。
司暮拉住了他?,将他?往院子里?拉,不让他碰脏碗筷:“哥哥,吃饱了陪我出去站一会消消食吧。”
谢清霁迟疑了一下,没拒绝他?。
院子里?长了颗果子树,也是司暮这百年间种的。
有充沛灵气滋养,这树长得很快,已过人高,还结了许多拳头大小的五颜六色果子,缀在枝头——这树也奇怪,只有花果没有叶子,这小果子连着花挂在枝丫上,仿佛挂了好多个彩色灯笼。
两人在树下沉默着,相对无言。
片刻后还是司暮先打破了平静:“哥哥,你还在介意那晚?”
这话本还有一点不好,就是自那天后两人就分屋而睡了。
司暮磨牙,他?当狐狸爹的时候他?们都没分房睡呢!
破玩意破话本!拆书斋!
谢清霁听他提及此事,只觉难以启齿。
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一同长大的契弟生出这般心思,做出这般事,太龌龊了。
他?有时候都不敢直视司暮,生怕看见司暮嫌恶的眼神。
司暮问:“你怎么不看着我?你是觉得那件事很糟糕吗?你在后悔吗?”
后悔吗。当然不会的。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司暮这么近。
谢清霁半仰着头看枝头,那枝头尖尖缀着一枚半熟的果子,旁边还长着朵盛绽的花。
他?就看着这花这果,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几不可闻道:“我害怕……”
他?说的太小声,司暮没听清,疑惑地“嗯?”了声。
谢清霁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偏过头来,轻声道:“我怕别人会因?此而低看你谴责你,我怕你会因?此而厌恶我……”
司暮却道:“谁?哪里有别人?”
他?伸手往周围指了一圈,周围除了冰雪花丛一株树,几只白鹤优雅地啄着羽毛,再无别人。
谢清霁一愣。
他?顺着司暮的手,看过一圈,确实没见着别人。
记忆好似出现了偏差。
谢清霁迷茫地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的,他?们住在西街,那是最杂乱热闹的一条平民街,每天都吵吵闹闹无数人来往,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空荡荡的呢!
他?疑心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可心里?又仿佛出现了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就是这样的。
司暮见他?神?色困惑,心知是话本和现实交错的缘故——他?将枝头那唯一一朵粉色的花儿摘了下来,趁着谢清霁不注意,别在了谢清霁耳边。
谢清霁困惑中察觉到他的动作,视线偏转,落在司暮身上。
司暮道:“没人会骂你也没人会说我。至于我么……”
他?指尖拨弄了一下小粉花,看它缀在谢清霁鬓边,为过分素净的人添了几分艳色,眸光深了深,却只认真道:“……我们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啊。”
他?倾身向?前,在谢清霁的脸颊边飞快地蹭了蹭,一触即分,展颜轻笑:“……所以做什么事都不过分。”
……
大概是随着时间变长,话本的影响慢慢减弱,又或许是司暮那天的话起了效果。
谢清霁精神上松懈了些。
只是偶尔还是会下意识躲开司暮的亲近。
这次话本拖得有些久,司暮十几天来孤家寡人独守空房,孤单寂寞得不得了,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把他?“哥哥”拿下。
这天他算了算日子,发现又到一年中秋节。
司暮挺喜欢这个日子的,这个日子代表着团圆。
上回两人一起过中秋是在酒中客的秘境里?,诸多限制,不能随心所欲,对此司暮深表遗憾。
他?抬手掩了掩谢清霁的眼,另一只手掐了个诀,再睁眼时两人就落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