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村上非墨(下)(1 / 2)

夜晚,无星,无月。

漆黑的天地,仿佛是个铁制的囚笼。

一袭黑衣从黑夜里?走来,比黑夜更深。

而另一袭袈裟本该金光闪烁,奈何这?夜里?,折射不出光,也是一般黑。

二?人约在横滨码头,码头岸边,因为只有城市的灯火倒映,粼粼的水光映出斑斓的霓虹,倒像是各色绞杀在一起,触目惊心。

可立在码头的村上非墨脸色淡淡,看着对面的夏油杰道:“你迟到了。”

“花时间查你想要的东西。”说着,身穿袈裟脚踏木屐的夏油杰抬手,扬了扬手里?捏着的文?件。

走近了,他丢给村上非墨。村上非墨接过,翻了翻,没有道谢,从黑色风衣外兜里?摸出一张卡,丢给夏油杰,转身就走。

“你不帮着五条悟他们吗?”夏油杰问道。

村上非墨停顿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说:“他现在都从狱门疆放出来了,对付你是早晚的事,你不用太着急。”

身后夏油杰笑起来:“真的吗,他不该派你过来对付我吗,木下白辞?”

“或者说,另一个时空的木下白辞?”

面对被戳穿的身份,村上非墨首先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资料,都是些时空穿梭的资料。这?个夏油杰能戳穿自己身份,只能说明自己给的暗示足够明显。

他没有回身,等着夏油杰先动。

据他所知,真夏油杰一年前因制造百鬼夜行?,袭击母校咒术高专,最后被挚友五条悟所杀。计划直白粗暴的,简直傻白甜。

目前复活的这?个,知道利用自己夏油杰的身份,激起五条悟的迟疑,从而导致最强被封印进狱门疆一段时间,心机反而深沉了许多。

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所以这一刻,村上非墨没有率先行?动,反而是等着这?个夏油杰先动。

最后,他等到了背后一刀。

精准的位置,直刺心脏,剜心刮骨般的疼痛。

与此同?时,忍受着疼痛,村上非墨按动了风衣兜里?的按钮。

“嘭!”

码头被爆炸摧毁。

被热浪与气流掀飞的村上非墨,从半空追落到河流里?。

河水刺骨冰冷,溺亡感更是让人觉得难受。

河面粼粼微光,城市的霓虹倒映在上,像是颜色缤纷的星辰。有一点微微蓝的光,蓝得发寒,让他想起了那天醉酒时,五条悟的眼睛。

·

阿斯蒂气泡酒,市价不足一万日元。

想想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百万的罗曼康帝,整整摆满一个双排酒柜冰箱,白辞就忍不住低骂一声。

即骂自己败家,又骂现在的自己没出息。想想,还是装进礼品盒里?,细心地扎好长方形礼盒的蝴蝶结。

等送给五条悟时,他拆解掉长形礼盒,从中取出这瓶阿斯蒂,长长的瓶颈还扎着粉色蝴蝶结。见状,五条悟“哇”了一声,往上拨了拨自己的墨镜,露出苍蓝眼睛,朝着白辞挤挤眼。

“两个蝴蝶结哦,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指的是长形礼盒,以及酒瓶上的,蝴蝶结。

白辞眼观鼻,鼻观心,诚实地摇了摇头。

初次见面以后,上层拿住他祖母这?点,几次三番逼着白辞跟五条悟接触,希望他从中周旋劝说。明面是说缓解下最强与上层的紧绷关系,然而他自己清楚,不过是做夹在中间的炮灰。

可是,他还是再三来阳光房看望五条悟。二?十?四岁的白辞是不允许自己做无理由的事情,扪心自问过多次,得出答案:一半是为了被上层掌控的祖母,另一半则是……

他说不清,也许是知道了也不肯说。

唯一能承认的,是五条悟真的是那种,他从前生活未遇到过的人。

“既然如此,我们来喝酒。”便如此刻,面对白辞的拒绝,五条悟依旧兴冲冲地,如一个孩子般大声提议,说着便去找酒杯容器,丝毫不管人答不答应。

夜蛾正道说过,五条悟是不能沾酒精的。于是白辞抬手,妄图阻止:“等一下……”

“?”大大的问号出现在五条悟的脸上,他两根手指并拢,夹了夹两个透明杯的杯壁,杯壁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记得你不能喝酒。”白辞僵硬地说道。除了第一次,他便没再叫五条悟的名字过。

叫什么都不合适,索性什么都不叫,哪怕被认作无理没规矩也无所谓。

然而,五条悟压根不在意这个,他唇角一勾:“好高兴白辞你记得我不能喝酒啊——”他拉长了声音,浓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狡黠得很。

“——既然这样,你喝,我倒酒给你。”

面对这?个提议,白辞呆呆道:“……啊?”

这?种要?求,不就是部门聚餐时部长对下属的要?求吗!

“哎呀我也是第一次斟酒给别人,第一次哦第一次。”偏偏罪魁祸首还在反复强调,露出一脸求夸夸的可爱表情。

行?了!

无言地推了下玻璃杯,浅色的气泡酒被斟满,白辞一饮而尽,然后手指弹了下杯壁,示意再满上。

而他脸上充满着“爸爸真的烦了,世界还是毁灭吧”的疲惫感。要?不是阳光房外上层的监视,白辞可能就要?翻脸拂袖而去。

玻璃杯再次被续满。白辞握住杯,一仰脖,又喝光了。

气泡酒度数很低,一瓶的量其实也不大。可一杯又一杯,永远都在续满,如生活的本质。

以为空了,可还要?继续,最后到了嘴里,尽是苦涩。

总之,这?事要?怪五条悟,怪他任性得很。喝到最后,白辞晕晕乎乎的,单手撑着脑袋,感到一阵阵醉酒的眩晕。

不算什么大事,小场面。部门聚餐喝醉也不是第一回,主要是强装镇定,表示自己没醉。戏得演足,人得淡定,否则每次醒来就不是在自己的床了,可能是女社长的床,亦或者其他男女同?事的床了。

而且,醉酒这?回事,很多时候不过是感性与理性调换,平时里多理性的人,被酒精冲了脑子,理性的阀关也被冲破了。

五条悟叫着白辞,撑着头的白辞猛地一甩头,仰脸看着眼前人,手一指,抱怨脱口而出:“都怪你。”

以为指着五条悟的手指,其实指着一旁的柜子。五条悟想笑,又有点阴谋得逞的得意,抓了他的手指,纵容道:“好,都怪我。”

“我本来,我本来好好地……”白辞说着,起了身,跌跌撞撞上前几步,眼看要?撞到柜子,五条悟一个闪身闪过去挡在他面前。

本该撞南墙的白辞,撞到了五条悟的胸膛。他尚不得解什么情况,眯了眯眼,仰面看见五条悟,伸出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揪住他的衣领,揪紧。

“有祖母和我……本来够了。”白辞说着,迷迷糊糊想了一下,然后朝虚空点了个头,肯定了自己刚才的话,“真的够了。”

所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知道他,原本也可以得到幸福?

“……真的够了。”最后,白辞甩了甩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眼眶脱离,在空气里?纷飞。

他跌跌撞撞往后退几步,眼看要?被沙发脚绊倒,五条悟一个健步,眼疾手快地搂住他的腰。

然后,顺势把人往怀里?带。

他揉揉白辞的脑袋,柔软的黑发,跟另一个时空里?,一模一样的触感。那些在掌中摊开的细碎黑发,像是水中的黑色水藻,这?一刻栖伏在他手中,下一瞬,便要随流水而离开。

白辞没有反抗,许是醉了,许是二十?四年始终只是靠着自己苦苦支撑,得到的安慰,是那么的少。

二?十?四岁的他,不是另一个时空里?,那个纯粹的怀满热忱的,十?八岁的白辞了。

二?人贴近,天地寂静。而能感受到的是,五条悟胸膛的起伏,以及彼此的温度。

五条悟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不可察地太息一声。胸膛微微收起,像是一块凹陷下去的沙发靠背。有那么一秒,白辞身体前倾,想要靠上去。

脚下的一双鞋子,成了颠倒翻转的帆船。往前倾了一下,然后重心踩向后面。

汹涌的情绪潮水,也不过那一刻。

脚下的小小帆船平静下来。明明彼此相隔不足两厘米,可白辞却有本事,把这?不足两厘米的距离,隔成天堑。

他静静立着,仿佛一座不再有情绪的雕像。

“白辞。”五条悟唤道,然后捧住他的头,像捧住一朵花一样,吻上了他的唇。

白辞仰头,看见了阳光房最上面的那面玻璃。最上面的玻璃外?,已是黑沉沉的夜晚,天色如铁。他继续睁着眼望,发觉那沉沉的天色,不是如铁般坚硬且冷酷,而是渗透着将落未落的雨水。

夜幕渗透雨水,而白辞伸出手,想要推开突然吻上来的五条悟。

他以为他有所预谋。可是那副墨镜咯着白辞的脸,压着他的脸颊眼眶,让他不舒服,同?时也看见五条悟闭眼皱眉。

原来不是蓄谋。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因为那般意外,以至于接吻的任何一方,都得受着墨镜咯脸的不适感。

白辞伸出的手触及五条悟的胸膛,便忽然心软。他推不开这?张暖暖的嘴,何况此时,只有五条悟一人抱紧了他这?具孤独身躯。

一吻将尽,两张唇还是分开。

彼此都有点喘息,而白辞率先开口:“刚才,喝醉了。”

一瓶阿斯气泡酒,其实不够人醉的。然而喝醉了是个很好的借口,便如失恋的男女同?事撒酒疯,非要?拉着白辞要?个亲亲一样。

一句喝醉了,便可以翻篇。

可五条悟不是别人。

面对白辞的话,他表情很平静,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白辞,你喜欢我。”他肯定道。

……虽说你夺走了我初吻,但?太笃定还是不好。于是白辞开口反驳道:“这?个应该是个反问句,‘你喜欢我吗’?”

“喜欢。”五条悟再次肯定地答道。

白辞诧异地睁大了眼。

他皱眉,脸上刚才被墨镜咯着的眼眶脸颊很疼,下意识抬手抚摸刚才压出来的印子,然后道:“就算这?样……”

脑内搜刮着平日职场里拒绝的社交辞令,却看见对面的五条悟也在抬手抚摸脸上压出来的印子,仿佛一面镜子。然后,意识到五条悟被墨镜也狠咯着了,他噗嗤一声笑出声。

“?”戴墨镜的五条悟疑惑地看过来,看见他笑?了,忽然咧嘴一笑?。

然后,一个大长腿迈了过来。

他摘下墨镜,冰蓝眼睛从观测宇宙万物到凝视一人:“我们私奔吧。”

“啊?”什么情况?

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疑惑,五条悟便把白辞抱住,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白辞,仿佛看着一个宇宙。

他沉声道:“准备好了。”

然后屈膝一下,抱着怀里?的白辞蹿上去,即将蹿到阳光房最顶面的玻璃时,一抬手,一招打碎了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