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都格外羡慕那些满街奔跑的少年。
他们活的肆意妄为,他们在街边踢着蹴鞠。
而他呢,他墨雨白呢?
被置于高楼,周围都是草药的苦涩气味儿。
不能跑,不能跳,只困在高楼里,靠苦涩的药汁延续着他虚弱的生命,而他还要操持生意,各种账本萦绕枕边。
人人都说红衣好,墨雨白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腕边红色的衣袖,垂眸不语。
从老谷主的木屋,到诊室,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应小谷垂眸翻看着记录草药的书籍,偶尔抬眸看一下坐在她对面,默默饮茶的墨雨白。
“我爷爷等会就来。”应小谷合上书本,起身前去诊室外望了望。
“可是,”墨雨白低头小声说着,“在下想请少谷主一人医治。”
“为什么?”应小谷心里一惊,“我爷爷医术比我好多了。若是你找他看看,说不定还可以......还可以多活几年的。”
“可在下,只愿意让少谷主救治。若是少谷主不愿意,那在下回去便是了。”墨雨白温和的说着,声音里带着不可动摇的执拗。
或许只是想在临死前,与一个让他感觉到舒适的人,身边近一近。
“唉......你这人......”应小谷阖上眼眸,深思几秒就答应下来。
不就是天才医神的名声吗?
大不了不要就是了。
真是服了墨雨白这号病患了。
看到应小谷答应之后,墨雨白低头,用手捂住嘴边弯起来的轻微笑意。
感觉......
药王谷的少谷主,跟江湖传闻,很不一样嘛。
明明是善良又热心的......!
墨雨白心里止不住的笑着,虽然这小姑娘外表跟说话都冷冷的,但是心底深处,又柔软又善良呀。
其实他也会把脉,在接触到应小谷脉象的时候,他摸过脉象,是女人!
山顶那儿隐隐有着薄雾。
有人下山而来。
正巧是应小谷的小师弟。
应小谷气呼呼的抓着小师弟的衣袖,“就是你小子,故意坑我的?”
“哪能儿呀!”小师弟连忙拨开应小谷的手,笑的像小狐狸一样狡猾:“这不是我前几天在药王谷,下了赌注吗?”
“什么赌注?”应小谷心里微微好奇,怎么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个东西。
“就是前几天,大师兄发起来的赌注,说是少谷主破坏了三条规矩,就......”
应小谷气愤的打断了小师弟的话,“所以你就把全部身家压上去,买我输是吧?”
“不不不。少谷主想多了,我当然是下注,少谷主自己打脸自己呀?”小师弟说完,跑的比狐狸还快。
生怕被应小谷抓住了,给他俊俏的脸庞上扎几针。
“呵呵......”墨雨白目睹眼前的闹剧,忍不住笑起来。
石阶只有一尺来宽,裹着薄被的红衣少年跟在应小谷身后,目光柔柔的。
像是江南三月天里,春风拂过的柔嫩柳枝。
“喜欢笑就笑吧。”应小谷活动了一下关节,“等会我也去押注。哼。”
“依照在下来看,小师弟似乎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墨雨白淡淡的补充道,“少谷主若是想下注,告诉在下一声,在下可以帮助少谷主分析分析。”
想到身后的少年,是极为出名的、文采斐然的少年,小小年纪掌管京城内外,上百家店铺。
确实会算账......
应小谷悠悠叹了一口气,“那你要帮我保住我为数不多的家产才行。”
想起谷外好玩的小玩意,好吃的美食,应小谷纠结的说着:“我就存了五两银子哦,你可不能押输了哈!”
“一定要,帮我保住本金。”应小谷递钱袋给墨雨白的时候,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好的。”墨雨白笑了笑,心里泛起愉悦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心里有这种莫名的悸动。
“等我回去找一下书籍,你先暂时住在客房里。”应小谷说完之后,快步走上了石阶。
她的脸颊发红,还好掩盖在薄雾里,让人看的不太真切。
不然,她都没办法解释了。
唉,都怪墨雨白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像是荷塘里悠然绽放的红芙蕖,美得令人窒息。
连多看几眼。都觉得是玷污。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诗人对着芙蕖发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叹了。
应小谷现在的心情,跟那位诗人一模一样。
她冰冷的手摸着发烫的脸颊,祈求脸上的温度快点消退。
门槛很窄,之前应小谷从来没有习惯给别人让道。
这次她竟然生出了让道的想法。
她站在刚打开门的木门前,等待着墨雨白缓缓走近。
少年姣好的面容挂着些许水汽,整个人像是笼罩在水光里。
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在他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
宛如天神下凡。
又如那照耀在春江潮水上的温柔月光,带着点点哀愁。
应小谷背过身,移开目光。
柔声的说道:“公子就先住在这间客房养病吧。”
“缺的物品,到时候我会让药童去山下采购回来。”
“有劳少谷主了。”墨雨白点点头,眼尾泛红。
他拢紧了肩膀上的薄被,礼貌的推辞着,让应小谷先进屋。
客房里平时都是被应小谷用来储存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有她画的不堪入眼的山水画。
许久未住人的屋子里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应小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摆在小茶几上的那幅芍药花画。
花瓣层层叠叠的,看不出来任何笔法。
甚至还有点扭曲的枝干,毫不客气的昭显着此画的作者,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画手。
“额,我先收拾一下,你先去小榻边休息一下。”应小谷连忙抱着她的画,将它卷起来放进花篓里。
这也太尴尬了。
她面红耳赤的收拾着几乎挂满整面墙壁的画作。
“还挺好看的。”墨雨白悠悠的说着,“没有必要都拆下来的。”
“啊?好的好的。”应小谷收拾画卷的手指略微停顿,倏然间听闻此言,有种天涯遇知音的快乐。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能欣赏她的画作。
应小谷开心的回眸,说道:“等你以后病好了,我可以忍痛割爱,将这画作都送你。”
“谁让,你现在是我的知音呢!”应小谷笑的极为欢乐,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
应小谷记录好所缺的物品,将笔搁下。
她又一次给墨雨白把脉。
这次他的脉息又变了,像是冷冷琴鸣,微弱又杂乱的脉息让应小谷眉头紧锁。
她虽然被称为是天才医神,但当之有愧,而且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脉息。
并不像,一点也不像江湖传言中说的天生自带心疾。
而是被人下了某种致命的毒药。
她放下墨雨白的手腕,翻转着他细长又素白的手,看着他手背上的经脉。
“你这是天生如此吗?”她指着墨雨白手腕上那一根淡紫色的、类似于经脉的痕迹问道。
“是天生的吧?”墨雨白也不确定的说道。
不过从他记事起,这手腕上淡紫色的痕迹就有了。
应小谷点了点头,她先去了房间内,寻找着古籍资料。
类似于琴瑟的杂乱脉息。
她好像小时候在哪本书上见过。
应小谷快步的出了屋子,一步步的飞快地跑上台阶,前去找老谷主。
梦醒时,应小谷是平静的,只不过有点怅然若失。
是原主要苏醒了吧,将曾经的过往种种都给唤醒了,今后她的大脑记忆被原主所占领?
应小谷眨了眨眼,床边站着一个女子,是欢喜,她伸手在应小谷面前晃了晃,“皇后?”
应小谷回过神来,之后开口:“伺候本宫更衣吧!”
应小谷穿衣起床后,前去了那块“墓地”看着还未真正适应新环境的梨树,每一片叶子都是蔫蔫的,毫无精神可言,也许,来年,梨树再开,来这里的会是原主,也或许身边还会站着墨雨白?
应小谷眸光垂下,在她身后传来了呼喊声:“皇后,你来这里做什么?翠竹和羽姑娘还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