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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野没有再说话,复归了沉默。

戴小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管怎么样,这个家伙还是寡言的。

过了一阵,还是她自己先受不了了,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这个地方外界是进不来的。”

“我不知道。”萧逐野冷冷地说,“我只是感知到你有危险,所以就过来了。”

感知?

戴小鹊眨眨眼,转念一想,那时她是和小竹马一块儿被那个东西弄死的,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但那个东西为什么要把她和小竹马弄死?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里?

突然,戴小鹊心里打了个突,海?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诡异漆黑的海,人们神情麻木地向深海走去,远处是一艘被雾气笼罩的大船——

又是那艘船!

顿了顿,戴小鹊问:“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

萧逐野沉下眸,“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你既然出现在这里,而我……本来就是要跟随你的,那么真相应该不远了。”

戴小鹊听得一头雾水。

然而下一瞬,萧逐野抬起头,眸光黯淡地看着面前的走廊。

“它在召唤你。”

话音刚落,不知哪里的门又开了,浓厚的黑色雾气灌满整条走廊,几乎望不见前方的路,就在这个时候,两侧的镜子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戴小鹊心头一惊,定眼一看,却见镜子正以中间为支点,如蛛网般朝着边沿破碎。

与此同时,戴小鹊心里忽然升出一股回家的欲望。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走廊深处,仿佛那里就是她的家,她想回去,迫切地想要回去,但下一瞬她便陡然惊醒,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她,而是那个与她身体融合的,另一个“她”。

再看萧逐野,眉头微微拧起,想来是有同样的感受。

噼啪,一块镜子破碎。

戴小鹊抬眼看去,却见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艘船的模样。

然而这艘船与戴小鹊之前在地底世界里看到的不同。

显得更为简陋,随意用木头搭建,看起来只是一个船型轮廓,但在破碎的镜子映衬下,整条船也显得残破不堪。

戴小鹊眉心一跳,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顿了顿,她对萧逐野说道:“继续走进去。”

萧逐野点点头,不再作声,背着戴小鹊往走廊深处走。

寂静的走廊里,几乎只听得见一个人的脚步声。

越是往里走,才发现两侧的镜子竟然都已经破碎了。但戴小鹊此刻却无暇理会,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一面镜子,纵然支离破碎,但镜子里反映出来的东西,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戴小鹊的寒毛几乎都快竖起了!

这时,面前的镜子里倒映着一幢幢的古朴建筑物,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村寨,门檐上挂着一盏盏奇形怪状的灯笼。

是那个地方!

是之前红姐给她看到的,关于她那三名失踪室友所在的那个村子!

这个村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又和那艘大船有关!

戴小鹊皱起眉头,镜子里的东西是一动不动的,与其说是镜像反映,还不如说是一幅画。

萧逐野默不作声地背着戴小鹊继续往里面走,神情冷峻,显然也是十分在意镜子里的东西。

下一瞬,戴小鹊失声喊了出来:“幼月!”

“幼月?”萧逐野闷声重复了一遍。

戴小鹊一怔,正想回答,接着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她惊讶地看着萧逐野,“小竹马,你变回来啦?”

萧逐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仍是漠然的面孔,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嗯。”

戴小鹊摸了摸他的脑袋,见青年像条大狗似的乖乖让她揉脑袋,心头一暖,刚才看见幼月的惊愕便渐渐平静下来。

继那座村庄的画面过去后,取而代之的仍然是关于村庄的场景,但这一回确实出现在海边,薄雾之中,那座村寨幽幽耸立在海岸上,一群男人手持工具,正对着那艘未成形的船进行敲打安装,有些人手中还拿着木板。

而不远处,一群女孩子正端着饭菜等待。

其中幼月毫无疑问是那里面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模样太出色了,一眼便能看见。

这群女孩穿着朴素的衣服,款式陈旧古老,与几百年前的衣服有些相似,但更为简陋,像是偏远山寨该有的服饰。

这画面一看,几乎便能看出这群女孩与那些男人无非是亲人或情人间的关系,戴小鹊仔细看过去,目光忽然一定,竟在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余罗!

他正拖着一块木头,看着似乎是要帮那些大人的忙。

戴小鹊咬咬牙,沿着走廊继续看下去。

那艘大船一日日建成,村寨里的人们脸上也一日日带上喜悦和兴奋,他们忙碌着,辛勤地制造着那艘大船,直到它渐渐成型。

到这里戴小鹊哪里还不知道,那艘大船,正是余罗所在的村寨所造成的!

是整座村寨的人造就了这艘大船!

这时,萧逐野忽然问她:“你听说过张献忠沉宝的故事吗?”

戴小鹊一愣,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片刻,她有些茫然地呢喃道:“你的意思是……这艘船,是他的?”

萧逐野点头,“大概吧,这些年我查了很多资料,大多都说这只是个传说,我却信了一半,戴小鸟……”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戴小鹊抬起头,却见青年寡言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无奈,接着她便听见他说,“我一直觉得,虽然我活下来了,但我不该连累我的母亲。”

戴小鹊抿了抿唇,揉了揉他的脑袋。

然后萧逐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之前我骗了你,虽然我的母亲还活着,但她只是身体活着,其实真正的人,已经死了。”

戴小鹊心里一阵难过。

“我明白。”

接下来两人便无话可说了。

戴小鹊想起温柔的肖妈妈,眼眶红了红,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忽然,萧逐野皱了皱眉,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镜子,“你看。”

戴小鹊抬眼一看,随即面色微变。

村寨里忽然升起了一把火!

很快,烈火熊熊燃烧,转眼间侵蚀了整座村寨,村民痛哭着,呐喊着,他们带着亲人逃跑,疯狂地朝着海边逃去——

然而,他们亲手铸造的那艘大船却并没有成为他们的庇护所。

大船上立着一个男人。

他身穿盔甲,笑容诡异而残酷,冷冷地注视着朝大海奔来的人们,这个时候,村寨周围忽然出现了一伙士兵,他们手持刀剑,冷漠麻木地砍杀着绝望的村民,鲜血染红了整片大海,待月上枝头,这场血腥的屠杀才逐渐平息。

船上的男人一声令下,命人将自己的宝藏送到大船之上,而后他笑嘻嘻地碾过地上的尸体,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切,而后命令士兵将尸体扔进大海,接着便随着大船离开。

这个男人杀了村寨里的所有人!

戴小鹊一阵心惊肉跳,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中的男人,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她见过!

很久以前她曾和对方见过一面,甚至有过短暂的交锋。

他就是当时的那个程玉声!

或者说,他附身在了程玉声的身上!

但后来他便消失了,戴小鹊抿着唇,迅速地思索着这之间的联系,张献忠兵败,在偏远的临海村寨上命人造船,事成之后却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屠杀殆尽,而他自己乘船离开。

结果显然,张献忠并没有活下去,否则便没有接下来那么多的事情。

他一定还徘徊在那艘船上,利用一切空隙,在世界上作恶。

那些八臂观音便是船上的宝藏,上面承载着他的所有恶念,甚至连她和小竹马幼年时遇到的那个东西,大致也是一样的,因为他本人是无法离开那艘巨船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仅仅在外界待了短短的时间,很快就离开。

戴小鹊最后看了一眼,大火蔓延的那天,幼月穿着鲜艳的红嫁衣,临死前她脸上的皮被残忍的凶手割了下来,嬉皮笑脸地扔进海里。

那一天大船造成,所有人都期盼着,却谁也没有想到,那天便是他们的生命终点。

这时,她看见少年余罗满脸恐惧地缩在角落里,他还活着!

戴小鹊心底一沉,余罗全程都看清了亲友被杀的模样,想来受了不少的刺激,所以在后来,他的记忆才与事实截然不同,并不是他自己放的火,而是张献忠,更不是他自己要自杀,而是他背负着独自活下来的绝望,又在这种绝望中不断发芽,最终忘却一切,变成了现在的余罗。

可现在的余罗到哪里去了?

戴小鹊茫然地眨眨眼。

自从她醒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感觉到幸福小区里有余罗的气息。

萧逐野继续往下一把镜子走去。

忽然,两人都不约而同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

戴小鹊浑身绷紧,像一头警惕的猎豹,眼神锐利地注视着周围,但他们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对。”萧逐野冷静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问题出在那里。”

戴小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子里仍然是那艘大船,但当她看清里面的景象,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条死灰色的手臂,一具具尸体逐渐像大船靠近,然后它们挣扎着从海底爬起,一时间,密密麻麻的手像一条条惨白的蛆虫,疯狂地腐蚀啃咬着那条大船!

是那些村民的鬼魂来了!

船上的男人面色大变,但已无力回天。

夜色越深,黑雾沉沉,那条船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海上,越走越远,张献忠的恶念与村民的怨念在船上挣扎搏斗,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形成一种特殊磁场,也就是所谓的,另一个“空间”。

走廊里静得可闻针落。

好半晌,戴小鹊才回过神,低声呢喃道:“你说他人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为什么还要出来作妖呢?”

萧逐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复活。”

戴小鹊一怔,想起被程玉声带走的女孩,还有之前遇到的所有事,仔细一想,竟然全然围绕着生命献祭这几个字。

顿了顿,萧逐野继续说道:“但是,有另一种东西,在阻止他。”

戴小鹊望着拥簇在船底的尸体,心念一动,“是那些村民?这样一想的话,那艘船不但承载了张献忠的恶念,甚至还有那些村民的绝望,所以那艘船的主人现在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其它的村民!”

萧逐野点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戴小鹊皱了皱眉,“所以现在,是代表了村民的那一部分意志,在召唤我们回来。”

她并不是完整的自己,自从那年溺水死后,便已经与大船里的某种东西融为了一体。

突然,戴小鹊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件事情。

当初在地底世界的时候,幼月曾经说过一句话,只有属于大船的人,才能真正的走进大船。

但她为什么要走进大船呢?

这个念头刚落,萧逐野忽然把她抱紧,蹙眉警惕地盯着前方。

与此同时,走廊里的雾,竟然渐渐散去了!

噼啪!

两侧的镜子破碎,玻璃飞溅,在这空隙间,走廊尽头的景象渐渐清晰。

在长长的走廊深处,有一扇紧紧闭合的门。

而在那扇门钱,竟盘桓着一条伤痕累累的银色巨蛇。

戴小鹊眉心一跳,一个名字就到嘴边,呼之欲出。

阴阳扣!

开启另一个空间的大门钥匙竟然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