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上前半步,将腰间悬挂的玉佩拽下,塞给了越西辞。意味深长的说到:
“小辞,很快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轰隆——”
倾轧而下的雷声将这一句话劈的四分五裂,淡淡的声音在雷声轰鸣之中分分消散。
窗外?,雷声铺垫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树梢上颤巍巍的叶片被豆大的雨滴“啪”地打下,零落成泥。
越西辞没?听清越陵在说什么?,只能扬着小脸,满脸疑惑地仰望着他。
越陵淡淡地摇了摇头,露出?个干净的笑脸。
“小辞,世?子。我就先?告辞了。”
越西辞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眨眨眼,“现在走?外?面雨这么?大,不然等雨停再走吧。”
越陵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越西辞的提议,“雨才刚下,离停还得有好一阵的。我现在离开,才是正好的。”
他说着,朝沈凭舟伸出?一只手,“沈世?子,祝您一切顺利。”
沈凭舟总觉得他言不尽意,话中有话,却也伸出?手准备握上。
越陵却在两只手掌接触到的一瞬间收回了手,状若无意的拱了拱,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深意。
“告辞。”越陵说。
他转身开门,凉凉秋雨顺着冷风斜斜打下,先?是附着在他的衣摆袍角上,而后一路向上,沾湿他满身。
月白?的锦袍霎那间被浇了个透彻,污浊的泥点沾染上去,在白?色的衣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越西辞看着他的背影,还有那即将踏出?房门的脚步,忽然觉察出?一股风萧萧兮的萧瑟感。
“大哥哥……”她?倏地出?声唤住他,却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越陵听见她?的召唤,皂靴停在门槛的这一侧,一缕被沾湿的发丝黏在他的脖颈上,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他眉眼弯弯地一笑,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身形停滞一瞬,又?抬起脚步,迈进了寒意彻骨的风雨之中。
他没?有穿蓑衣,没?有戴斗笠,更没?有打雨伞。雨水落在越陵的衣服上,敲在他头上的白?玉冠上,最后沿着脉络顺着纹路拧成一股,又?淌回到地面上。
“沈凭舟,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呢?”
越西辞有些想不透,手里握着的玉佩上明明是挂在衣服的外?侧,却仿佛带着越陵身体的温度似的,不仅将她?冰凉的掌心捂暖暖,更有一股温热从那块玉上发散出?来,顺着她?的手臂游走于?四肢百骸。
越西辞打开手掌,低了低头看着那枚玉坠。
青绿色的石头雕刻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双翅大张。
“这是……”越西辞蹙了蹙眉,看着掌心中玉符轻声一笑,“是鹰。”
越西辞抬起头,越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瓢泼的大雨之中,院子里的小厮缓缓关上了大门,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也彻底远离了这一方?小小的世?界。
越西辞蜷起手掌,坚硬的雕件儿硌她?手掌发白?,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狠命地仿佛要将那一块雕件儿揉进手掌之中。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如果?不是我,你也能像她?一样,如同?天际长鹰,肆意翱翔……”
那些失去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回归到脑海之中。如同?从百川归海的鱼儿那样撒欢蹦跳。
越西辞扶了扶脑袋,却没?有像是以前那样疼的难以忍受,唯有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在脸上留下道道泪痕。
“阿哲……”她?低声呢喃着。
沈凭舟顿感一阵手足无措,他听着越西辞低低地唤着“哥哥”,只能默默地递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越西辞轻轻拂过他的手,叹口气,“其实他没?有对不起我。如果?不是她?护着,我一个小姑娘,根本没?办法在满是危险的草原上活下去,更不要说活到现在这个年岁。”
“草原边疆,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越西辞疲惫的长出?一口气,被沈凭舟推着回了床边,又?扶着她?躺回到床上去。靠在迎枕上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抓着沈凭舟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沈凭舟,如果?可以……”越西辞说到一半又?顿住了,越陵那不惧风雨的背影再次闪现过她?的眼前。她?自嘲一笑,强撑着眼皮摇摇头,“没?事?了。”
越西辞心思好猜的很,沈凭舟哪里回不明白?她?一开始想说些什么?。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答应的准备,却不成想,越西辞竟然不说了。
沈凭舟只是默默地替她?掖好被角,又?点上一份安神?香。
床头上有一缕幽幽青烟缓缓升起,雨打窗扇的声音“噼啪”做响,还有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恍惚传来。搭配着远处的整齐的官靴触地的踢踏声。
越西辞合上眼睛,耳朵微动。两片薄唇翕动,声音轻细地吐出?一句话来,
“沈凭舟,你觉不觉得,巡逻的禁军好像比刚才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