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1 / 2)

第四十七章

成功斩杀了上弦之贰后,日暮葵也被主公大人邀请前去参加柱合会议。

本次柱合会议的议题应该与灶门碳治郎他那变成鬼了的妹妹灶门弥豆子有关。

此前日暮葵也在蝶屋见过这个小女孩,她时常缩在哥哥的木箱之内,用圆滚滚的眼睛悄悄地从缝隙里偷看他们。

弥豆子明明是鬼,但是并不吃人,也对蝶屋的其他女孩子们很友好;忍同意她待在大广间内,还将装着花球金鱼的鱼缸放在她旁边给她解闷;神崎葵拿着新鲜漂亮的小玩意耐心逗她时,她偶尔也愿意从箱子里爬出来,和女孩子们玩一会儿。

灶门碳治郎加入鬼杀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他的妹妹从鬼变回人,但毕竟千百年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大家虽然同情、鼓励着他们兄妹,但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希望渺茫的。

直到——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传来。

日暮葵和蝴蝶忍一起来到产屋敷宅邸。

今日天光正好,但主公大人却一反常态地将柱合会议放到屋内召开。

各位久违的柱大人们都跪坐在下首,鬼杀队接二连三斩杀上弦的战绩十分鼓舞人心,他们相互攀谈、交换情报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轻松。

日暮葵同样被这氛围所感染,和蝴蝶忍一起吃着天音夫人特制的樱饼时都带上了几分笑容。

一刻钟后,主公大人被天音夫人搀扶入座。

他的身上带着不可避免的病气,非必要的说话也只能由天音夫人代劳;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愈发恶化了,蝴蝶忍是一直负责照料着他的,每当说起这件事,也只能神情暗淡地叹一口气。

产屋敷家族因为祖上出了鬼舞辻无惨这只罪孽深重的怪物,便代代深受着诅咒;若想要根治那样的病情,必须从源头入手,早日斩杀鬼舞辻无惨才行——大家正因为是知道这样的事情,所以也都迫切地希望,与鬼王的战役能够尽早爆发。

他们的主公大人,为了鬼杀队鞠躬尽瘁的主公大人应该要活着看到他们的胜利啊。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等待会议的开始。

但是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屋内的沉香在沉默中缓慢地燃烧着。

正当日暮葵准备和蝴蝶忍悄悄交流一下是怎么回事时,背后的回廊之上又一次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阖着的殿门被推拉开来,一个身影绕过屏风。他背对着天光,将随身携带的黑伞靠立在门侧,墨黑蜷曲的头发、殷红的薄唇还有玫红色双眸随着他侧身的动作悠悠转过来。

“...!”日暮葵在震惊和慌乱中一时忘记了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直愣愣地看着他向他们走来。

鬼舞辻无惨,她所认识的那个鬼舞辻无惨,在经过日暮葵时稍微停顿下脚步、俯下身子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他熟悉又沉静的脸庞就在日暮葵的眼前。

日暮葵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她屏息,任他抬起手,用冰凉的指腹摩挲过她涨红的脸颊;她在他荡着清浅笑意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表情。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人出言打断。

鬼舞辻无惨准备再直起身子,但日暮葵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反手拉住了他。

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是什么时候找到了鬼杀队?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情加入我们的?

所有的问题乱糟糟盘旋在脑海里,日暮葵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没什么底气的反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因为你也从来不和我说。”鬼舞辻无惨沉沉地看向她,终于是不忍心她太难过似的胡乱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啦,不要这幅表情。抱歉,瞒着你了。”

他走到产屋敷大人的身旁入座,从容地应对所有柱的目光;他的忠诚度和合作性早已在第一次和这些人见面时在阳光下的暴晒与此后提供的所有精准情报和战略中得到了检验。

他就像是这场战役的主导者那样运筹帷幄,将一切推上合适的位置,只是为了终结这一场跨越时空的孽缘,还有,保护他那傻乎乎的「天选之女」。

......

从蝴蝶忍还有其他柱们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那每一场斩杀上弦的胜利之战又怎么可能是全然毫无准备的呢?从吉原花街到锻刀匠的村落,内有鬼舞辻无惨在现代获得的情报,外有在紫藤之井重生的上弦之叁猗窝座的配合,他们不光将鬼王骗得团团转,也欺瞒住了本早该知道这一切的日暮葵。

也就是这时,日暮葵才意识到本次柱合会议的召开,根本就不是为了讨论克服了阳光的弥豆子,而是为了谋划一场以她为饵、引诱鬼王上钩的最终之战。

日暮葵颤抖起来,在舌尖漾开的樱饼早就失去了甜味,她看向正在语调平缓地和几位柱们商讨着策略保障的鬼舞辻无惨。

他说:“鬼王为了能够再一次站在阳光之下早就穷其所能,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已经通过上弦之肆的眼睛传递给了它,它定将亲自采取行动。”

“且据鬼那方的情报所说,它正急于探查产屋敷宅邸的所在地。若让它得知灶门弥豆子正在产屋敷的宅邸被保护起来,那么它大概率会抛弃所谓的谨慎与苟藏之策,主动从阴暗处走到我们的面前。”

主公大人肯定了他的猜测:“它会来的,产屋敷家代代相传的[预知之感]让我知道,它一定会独身一人来到我的宅邸。”

下首位次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却率先皱起了眉头:“之前讨论时并不是这样!怎么可以让主公大人您正面对上鬼王呢?!”

“如果宅邸附近有柱的埋伏,只会让鬼王猜测到这一切是个陷阱,引起它的疑心。”产屋敷大人摇头,他几近枯槁的苍白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妻子天音,“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又不如说,面对上鬼王是我这仓皇一生中的一场执念,有一些话,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由我来告诉它。”

他早已失明了的双目竟然依旧有着别样的神采,他用一如往常那样慈爱的神情看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人类的意志是永恒不灭的。”

“大家都为这一切牺牲、贡献了,有幸得到你们的信任的我,又怎么可能在此时脱逃呢?”他笑起来,“这并不是去送死,我的孩子们,有了你们的帮助的我只不过是接过了神明投下来的紫藤花枝。”

他朝日暮葵所在的方向略一停顿,然后转脸向一旁的鬼舞辻无惨:“是死是生,也全看神明的意旨,不是吗?”

鬼舞辻无惨轻轻一笑。

日暮葵无端觉得古怪,哑然了好久的她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颤抖地问道:“所以,我们该怎样对付鬼王?”

在一片沉默中,是蝴蝶忍握住了日暮葵冰凉的手,她放柔了声音,动容地微微垂下眉梢。

她说:“上二之战中,我们带回了它剩下的半罐紫藤之酒。”

可以作为媒介交错时空的产灵,将鬼王的灵魂替换。

鬼舞辻无惨垂下了视线,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旋转着茶盏。

日暮葵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他,她冷静地指出:“灵魂交换的时间段仅限于黄昏,而鬼王即使再急于找到弥豆子的踪迹,也不会在有阳光时外出。因此...!”

“产屋敷家宅建造于四面环山之底,总是这片地域最先日落的地方。”产屋敷大人平静地打断了她,“如此布置原本只是为了隐蔽和汇聚神灵之气,现在看来却恰好有了全新的用途。鬼王只敢在黑夜中行走,以黑夜的遮蔽洋洋自得着,但它又怎么知道眼见的黑夜与光明会在时空之间周转呢?”

“当然,这也是变数极大的法子。此招不成,便需要由各位剑士们直接对上鬼王和它麾下的十二鬼月——这本就是我们弥足珍贵的机会,千百年来的尝试,如今只看能不能将这一切终结于我们这一代。”

各位柱大人们默认着,这想来也是他们这帮人早就想好的说辞——他们全都瞒着她,蝴蝶忍是,主公大人是,鬼舞辻无惨也是。

“那么,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日暮葵觉得内心郁结,几乎都要气得笑起来,“干脆把鬼王杀死之后再顺便通知我就好了啊?!”

“葵...”

蝴蝶忍想要安抚她;但日暮葵很不客气地将她的手甩开,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自己发酸的眼角,大声道:“蝴蝶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瞒了我很多事情!你每天躲在屋子里拿自己的身体在研究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与上弦贰的战斗,要不是我找到了新的方法,你会不会就那样傻傻地伤害自己?”

“你...你有我们大家啊,你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帮助大家,想让大家能够露出笑容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是认为我太弱了,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为什么...?”

日暮葵看向同样沉默不语的鬼舞辻无惨,她咬牙切齿:“还是认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到杀死...鬼王吗?”

她看到蝴蝶忍纤细的五指无力地张开,不死川先生别开了脸,宇髓先生微微张开了嘴巴,炼狱先生将脸上的笑容渐缓。

“你是这样想的吗,葵?——可是,你也总是将难过的事情藏在心里,将你独自为我们作出的牺牲闭口不谈。我们是朋友,是战友,并肩前行时也是希望着能够分担你的压力和痛苦的啊。”

“你明明已经做的够多了。就像是你说的,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所以在你退下来休息时,我们连你的那一份好好努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次,换我们来走在前面,也是华丽的体验呢!”

“唔姆!看到充满冲劲的葵小姐,我们斩鬼都利索了不少呢!”

他们这样说道。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日暮葵突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鬼舞辻无惨从上位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抹去她的眼泪:“只是让你稍微休息一下而已,最终的战役还需要你这样意志坚定的家伙,把它彻底杀死。”

灵魂互换之间,它即为我;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可以做到那样铁石心肠就好了。鬼舞辻无惨想到。

***

平成27年,也是大正8年的一个下午。

午后下了一场雷雨,虽然很快雨停,但浓黑的积云仍然沉沉地压在天际;一片闷热潮湿中,被雨刷新地油绿的树叶正慢慢地将残存的雨珠积汇在叶尖儿,再骤然滴落。

日暮葵蹲在产屋敷宅邸庭院的一枝树干之上,被层层的绿叶遮挡仍能看见正对着庭院的大广间内,主公大人在天音夫人的服侍下仰躺在被褥之中,他们的两个孩子正在院内唱着和歌、玩着手掬。

日暮葵的旁边还倚坐着一只鬼,他的名字叫俞史郎。

俞史郎就像是日暮葵见过的任何一只鬼一样并不会呼吸,一动不动时是真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他懒于和日暮葵说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用他的血鬼术隐蔽住了日暮葵的存在。

他和他的‘主人’珠世小姐都早已经脱离了鬼王的掌控,并且在此战役中加入了鬼杀队的阵营;珠世小姐善于制药,在成为鬼的百年时光中,她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混合毒药,极有可能摧毁鬼王的细胞——此时,这剂毒药就在日暮葵的手中。

他们静静等待着。

本就被雨云半掩半藏的夕阳很快隐没在四方群山的遮蔽之后,周遭昏暗下来,阴风阵阵。

如果鬼王足够谨慎到在深夜再来产屋敷家,那么黄昏之时的交换计划就会完全作废,将由在远处蛰伏着各位柱们用最直接的战力与鬼王厮杀;日暮葵不知道她惴惴不安的心此时更加偏向于哪种期许。

她咬紧了下唇,和俞史郎一起紧巴巴地关注着产屋敷宅的入口处。

万籁俱寂,她几乎听不到风吹树叶的瑟瑟之声。

但突然,庭院里突兀地响起了脚步声。

鬼舞辻无惨凭空出现在庭院之中,脚踩着蜿蜒的飞石道,被擦抹至崭新的皮鞋与古朴的石板地面清脆地撞击着;它穿着新式的西洋服饰,挺括的黑色西装外套在阴风中猎猎而起,人模人样的恶鬼松了松它衬衫口的领带,在大广间前驻足。

“多么悲惨的丑态啊,产屋敷。”它阴冷却故作怜悯的声音幽幽响起。

鬼王,已然现身。

产屋敷耀哉在妻子天音的搀扶下虚弱地半坐起来,脸上仍是平静;庭院内他们的两个孩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来客般依旧热闹地互抛着手掬,清脆的童音带着稚嫩和活泼,她们在念着童年的儿歌。

“无惨,”产屋敷耀哉微微笑起来,“能够以这样的姿态见到你,已经是我们的胜利了。无惨,你独身一人来到这里的原因,我猜...是你从千百年前开始,一直在做的美梦——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