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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渊入北泽,有两条路能走。一条,自?然是通过长岭边关,正大光明地进入北泽;另一条,在云山之内。那条山路狭窄,地势陡峭,罕有人至,自?然也鲜有人知。

赵明锦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北泽军营,只能走这条路。

当日叶濯护送师兄回北泽,想必走的也是这条路。毕竟,这样才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入北泽,回宫中。

赵明锦打?马离开,直奔云山的方向而去。到得云山脚下?,翻身下?马后,抬脚准备上山。可足尖稍稍一动,耳畔传来的一道细微声?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何人在此,”她侧身望向树林幽暗处,眯着眸光,“出来!”

那人闪身而出,亮晃晃的白月光落在她脸上,两人四目相接,俱皆一怔。

“小?四?”

“将军!您真来了!”

赵小?四卸下?防备,狠狠地舒了一口气:“王爷说得果真没错。”

“叶濯如今可好?”

“属下?不知,王爷入北泽军营前,严令我等不可越过长岭边关一步,只能在此等候将军到来,”说到此处,小?四伸手?拉过赵明锦,“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有一人在等您,将军若再不去见?,他怕是撑不到见?您的时候了。”

“谁在等我?”

“属下?不识,不过,”她话锋一转,“王爷之所以会入北泽军营,就是为了换他出来,他定是个?顶重要的人。”

听了她的话,赵明锦心头巨颤,叶濯孤身入北泽军营,是用?自?己换了旁人,那个?人难道是……

“小?四,快带路!”

赵小?四说,那人伤重难治,不宜长途奔波,她与?顾云白将人从北泽带回来时,也没能走太远,就在当年叶濯照顾赵明锦养伤的茅屋处落了脚。

茅屋历经五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旧不堪,赵小?四推开木头门走进去时,顾云白正坐在院子里熬药。

“小?四,你怎么回来了,”顾云白抬头,“将……将军?”

赵明锦匆忙一点头,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几步跨进茅屋内,往日战场上的沉着与?冷静早已不复存在。

茅屋内充斥的草药气与?一股腐坏的气味,她看到草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露在棉被之外的手?已剩下?了一层皮包骨,骨瘦如柴,形容枯槁。

已是将死之相。

赵明锦怎么也没想到,一别六年,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一直以为,这个?老头子是在哪里饮酒玩乐,逍遥快活,才忘了来观她的成亲礼。一直以为,或许哪一日老头子想她了,就会写书信给她,让她回山中小?聚。

一直以为……老头子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好好的活着。

“师、师父,”赵明锦轻唤了他一声?,伸出手?来,指尖颤抖着却不敢去握他的手?,“师父,徒儿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

话音落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这辈子再得不到回应时,榻上之人动了,眼皮缓缓挑开,似用?尽了周身力气,却也只能露出一丝缝隙。

他借着眼前微弱的光芒,看到了榻边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样貌,只是一个?时虚时实的黑影。

“是……”他张口,喉咙像是受过伤,发?出的声?音粗厉又沙哑,“是谁、谁来了。”

赵明锦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啪嗒一声?滴在了他手?背上。

“小?锦,”赵乾猛地抬手?,张开五指,不知是想去抓她,还是想去推她,“小?锦,快走,快走!”

“师父,”她抓住他的手?,“没事了,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赵乾像是累了,闭了眼睛,片刻之后又陡然睁开,在那浑浊的眸底,赵明锦看到了往日常在师父眼中见?到的光芒。

“小?锦。”

“徒儿在。”

赵乾僵硬地偏头,看着她:“是……为师没用?,连、连累了你。为师……本?想着,送你回到长姑娘身边,就、就去杀了他,是为师太过自?大,杀他不成,反而、反而成了他威胁你的利器。”

“别说了,他没威胁我,”赵明锦抹了一把脸,“师父,我去给您找个?郎中来,我现在……”

“小?锦……听我说,”赵乾勉强呼吸吞咽,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可怖,“当日来救我之人,是……是谁,你可晓得?”

“是叶濯,是南渊的闲王爷,是徒儿的夫君。”

赵乾僵硬地点了下?头:“冯检的儿子,可比他老子要磊落坦荡得多,是、是个?沉稳果敢,一身正气的……年轻人。他、他待你可好?”

“叶濯待徒儿极好。”

“那……那便?好,”赵乾的手?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眼底光芒便?随着这放松的力道星星点点的消逝,声?音也轻了,“为师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带、带长姑娘离开皇宫。她在宫中,可……可还好?”

“好,她很好,她如今已是太后,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赵明锦想眨掉眼中水雾,可那水雾偏与?她作对一般,越积越多,“师父,徒儿带你回长安,带你入宫,我带你去见?她。”

“长安……长安……”赵乾偏开头,视线飘远,不知看到了什么,倏尔笑开,“她好,便?……便?……”

她好,便?好。

只那最后一个?字,终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