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我立道(1 / 2)

黎明破晓,白玉华表,盘龙阶下,立着文武百官,正等着上朝,可左等右等,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传召,纷纷乱了手?脚:

“陛下?会不?会是……睡过头了?”

“不?可能啊,陛下?那性子,翘什么都不可能翘早朝的!”

这?位叶新帝自登基以来,日日早朝,雷打不?动,勤政勤的吓人,早朝到的比他们都早,夜里还?通宵批奏折,只睡一两个时辰,就起来继续上朝,精神奕奕,不?见疲态,着实体力惊人。

此刻,体力惊人的叶危瘫软在龙床上,像烹饪里的小黄鱼,浑身骨头都被炸酥了,正被一口口嚼烂了咽进肚里。

晏临脸上羞红着,眼睛里汪着一层水光,欲哭不哭,痴痴地望着叶危,活像受到欺负的大兔子,红着眼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时不时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叶危的颈窝里,脸上有多委屈,欺负的就有多凶狠。叶危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都还忍着没哭,晏临竟敢搁他上头委屈,这?死兔崽子,真是什么便宜都给他占尽了!

“晏…临!停…下来,早朝……”

“早朝?”晏临俯下?身,语气十分不?满,“哥哥还有力气想着上朝的事?”

叶危真想反手抽他一顿,手?抬起来要打晏临的头,却够不?着,只能堪堪摸到弟弟的胸膛。叶危实在没力气了,只好这?样拍一拍他的胸膛:

“任性了这?么久可以了吧?删记忆是我不?好,跟你道个歉,再有什么事也该过去了,起来,你不?累吗?”

“哥哥,你有见过会累的神吗?”

叶危:“……”

晏临一张精致的小脸白里透着红,像沾了露水的小苹果,他精神奕奕地注视着叶危,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着光,似乎想要证明一下?神到底会不?会累。

叶危赶紧说了几句软话稳住他,不?管面子不?面子,先哄住弟弟,然后去上早朝,其余感情纠纷等上完早朝再说,国事要紧。

晏临吸取前世的教训,不?吃他这?一套了,也不?肯再做一个乖弟弟,像根坏藤蔓一样地缠住哥哥:“我不?要,哥哥不许去早朝。”

叶危:“太阳都那么高了,文武百官还?在等……”

晏临歪着头,天真地问:“那如果太阳不升起来,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上早朝了?”

叶危:“……?”

话音刚落,就见晏临冲窗外抬起手?,隔空一摁,像摁着一只地鼠。紧接着,叶危就看?见天上那一轮红澄澄的太阳,咚地一下?被摁下?去了!

窗外,重又是黑幕沉沉,长夜漫漫。

文武百官抻着脖子,瞪着天穹,登时傻眼了。

“好了,哥哥,现在又是夜晚,不?用去上早朝了。”

叶危赶紧抓住晏临的胳膊:“快把它升起来!”

三界神尊晏临耍起了小性子:“可是我还?想抱着哥哥,上朝好累的,别去了。太阳每天升起来也蛮辛苦的,让它休息一下?吧。”

“胡闹!这?是能休息的吗?”

万物自然可都仰仗那一轮不会休息的太阳。叶危权衡一二,为了万物万生,只好牺牲自己,他放软了态度,哄着神尊弟弟:

“把太阳升起来好不?好?你可以停止时间,随你到尽兴吧。”

晏临转手?一抬,金灿灿的日轮重新跳出来,跃入苍穹,照亮大地,同时冻结时间,文武百官百种神态,顿时凝固在脸上。

叶危侧过头,望向窗外的阳光,脸上神色带着几分予取予求的无谓,腿弯处贴上了一份不知好歹的暖,叶危以为豺狼弟弟要开始尽他的兴了。

然而晏临只是将他轻轻抱起来,随手变出热水木桶和皂角,把叶危放进去:

“我帮哥哥洗一洗再去上朝吧。”

窗外是静止的万物与凝固的阳光,窗内是流动的水与蒸腾的白气。

“哥哥……”

“嗯?”

“你…你以后,再也不?许做这?样的事了。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叶危感觉后背贴上了一片温暖,晏临低下?头,静静地靠在他后脖颈上,欲触不?触,细软的布轻柔地在他们之间擦拭,带着热暖的水流。叶危闭上眼,应了一声:

“好。”

接下来几日,叶危白日在仙宫上朝勤政,夜里就被请到神宫去赏巫山云雨,晏临会偷偷把时间停止,让哥哥睡足五个时辰,再放他下?去上早朝。

百官暗中惊觉,这?位新陛下?当真是体力过人,越是天天勤政,精神就越好。

这?夜,叶危从一重天的神宫里走出来,到处走走看?看?,忽然看见万重玉阶的后面,有一只笔,正在一张无限铺开的纸上不?停地写:

临危临危临危……

叶危一怔,定睛一看?,这?好像是那只笔祟!

九重天时,叶危曾在破庙里碰见笔祟吸血,吸在他的手?上不?停地写:叶危死了……

想来这家伙是被晏临抓来这里受罚了。小笔祟被神力操控,一天十二个时辰永无尽头地写着临危,没有一瞬休息,它秃着笔毛,呜呜哭着,还?不?敢把眼泪滴下来,生怕晕糊了字,神尊夺他性命。

叶危叹了一口气,转头唤晏临:“放过它吧,怪可怜的。”

晏临:“它吸过你的血。”

叶危知道这?一路所遭遇的危险其实都是天道搞得鬼,道:“它也只是被利用的,放了吧。”

晏临低头靠过来,搂住叶危的腰,甜丝丝地伏在他肩上:

“那哥哥亲我一下?。”

写字的小笔祟咻地挺直了笔杆子,频频往叶危这边望,那笔直的笔杆一晃一点头,讨饶似的,可怜巴巴。

叶危挑眉笑了一声,转头亲了一口晏临:

“成了吧?”

晏临餍足地眯起眼睛,一挥手,神力解除,小笔祟瘫倒在纸上,终于能休息了!

“慢着。”晏临道,“以后你虽可以休息,临危还是要写的。”

小笔祟咕噜噜地点点头,开心地绕着叶危转,秃毛笔头对着叶危,挥一挥,像是感谢。

短暂的平静让晏临松了点心弦,叶危察觉到弟弟不?再无时无刻开神力监视自己,夜里也不?会睁着一双眼睛,一刻不松懈地盯着他看?,好像怕他出什么事一样。

一重天的半圆月沉在瑶池中,皎白月光浩浩汤汤,如泼下的奶练,流淌在剔透的万重玉阶上。叶危披衣坐起,身旁的晏临睡熟了,眼睛闭着,漆黑的羽睫静静垂着,嘴角微微翘起,梦里不?知梦了什么,甜甜的。

叶危吸了一口气,晏临身上什么气息也没有。非仙非鬼非人哉,无灵无怨无活气,躺在那儿,宛如一字“无”,醒过来时,却又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鲜活得要命。

叶危轻轻叹了这?口气,他不?懂晏临是不是不知道,一旦天道石走到最高神力:创世界,那一定会被打碎人身,强行化?天道。

——但是晏临没有。

他还?维持住了人身,和为人的七情六欲。

叶危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除了删记忆,前世他还?做了什么?

噶——噶——噶——

是磨墨的声音。

叶危蹙起眉,起身出去看?看?,看?见月华玉阶下,小笔祟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在不停地写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施逍…观雪亭……挖心……

一字字一句句,白纸黑字,真实的记忆剖开在眼前,叶危愈看?,神色愈发?僵硬……

“哥哥?”

叶危倏地回神,晏临站在他身后,给他披了一件外袍:“怎么了吗?你在看什么。”

叶危此时再看?向纸,宣纸上雪白雪白,没有一个字。

小笔祟躺在白宣纸上,呼呼大睡。

“没什么。”叶危安慰道,“睡到一半有点睡不着,想出来透透风。”

他们躺回去,晏临闭上眼睛,安心地躺在哥哥身旁。

叶危偏过头,看?着晏临,然后偷偷摸出那只夺神力的手?套。

——这?个手套出自神器交换仪,按小哎的说法,只要夺走神力,进行?交换,小哎就会做天道,晏临就会得到白狼王的神格,从此他们一个做天帝,掌管天界之人,一个做万主之神,掌管天界动植物,可以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了。

前提是,此刻在他胸口里跳动的那颗木头心没有坏掉。

这?颗木头心是当年施逍用道行?给他做的,并且告诫过他:

“这?木头心毕竟不?是你生来的心头肉,常年泵血,有可能会朽烂,到那时,你恐怕凶多吉少。”

有可能……

这?一路走来,笔祟、笑面佛、地震、梅花妖……只要他还?活着,旧世界的天道就会不?遗余力地让万事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叶危心中有一个预感,他无谓地笑了笑。

睡梦中,晏临感觉到,有一只手,带着细薄的手?套,轻轻抚上了他的胸口。

——是主动的哥哥吗……?!

晏临一颗心鼓噪地狂跳,他一动不敢动,假装睡着了,期待哥哥尽快开始下?一步。

然而哥哥似乎没下?一步了,那只手就那样简单地放着。

放了好久,什么也没发生。叶危皱眉:

这?手?套……没用?

叶危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交换仪是只能用一次的神器,又是陆雪留下?的,白狼王必然藏得很紧,小哎之前一直找不到,后然突然捡到了,想必是白狼王用完扔了,被小哎捡来。

——这?倒也不?是问题。叶危收起手?,躺好睡觉,只要他让晏临使用时间回溯的神力,回到白狼王没使用神器之前,他们照样能进行?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