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嫁人,不愿将后半生的主宰命运系在陌生女人身?上。少?年冲动鲁莽,拒绝了所?有父亲提起的合适人选。坚定且执拗地昂着脖子?向母亲诉说,他不想嫁人,不愿嫁人。
讲他有不输于任何人的豪情万丈,讲他愿此生不嫁人,实现他的宏图伟愿。他也想如?同女人,堂堂正正靠自己活着。
不论做什么,不论将来结果如?何,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想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我想告诉天下所?有人。女人能做到的事,男人更能做到,而且做的不比任何人差。”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带着满腔热血和力量。
活在女尊的世界里,一辈子?接受属于女尊男卑的制度规则约束。他能挣脱思想枷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是许多?人不敢想,更不敢做的。然而,少?年的意气向往被宠爱他,待他如?珍如?宝的母亲泼了盆冷水。
头一次,顾琦雷霆震怒,怒不可遏。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脖颈青筋隐隐突起。
顾鸣头遭在母亲面前起了害怕惊慌的心思。顾琦愤怒之下,掀翻了面前茶桌,滚烫的茶水伴着书卷砸了顾鸣满脸。
茶水烫人,烙印在冷色皮肤上,烫出?了许多?血泡。烫的顾鸣热血澎湃的心千疮百孔。
“疯子?,你想拖着整个顾家跟你一起成为京畿府的笑柄吗?”顾琦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巴掌声轻脆,毫不留情。少?年清秀干净的脸颊落下了深深的指印。
那一年,母亲说的话永久烙在了他耳朵里,脑海中:“为男儿身?,你就该规规矩矩做你该做的事。”
“莫要做那些不合实际的美梦。”
13岁的少?年被一人送到了庄子?上,日日清苦过活。他母亲发了命令,哪日顾鸣脑子?清醒了,哪一日就能回家。
别庄清苦,日日粗茶淡饭,没有高门大府里的规矩,他一人留在农户的庄子?上,愁苦于母亲下的惩罚。然而,心却在这山水之间?徜徉着,一点点更加破开了束缚。
凭什么?
他就要逆来顺受?胸中的郁气不曾有丁点儿发散,反而像隐没在剑鞘里的刀锋,一点点沉淀在心底最深处,指望有朝一日破土而出?。
16岁时,原主归家。他生的俊美非凡,容貌昳丽。姿容风仪无人可比,一时,他风头无俩,招惹了不知多?少?女儿家的目光。顾家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媒婆踩扁。
原主一改从前窝在顾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作?风。经常出?入各家府邸,参与诗会花会。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经常有诗才名篇传出?,才华横溢的美名在京畿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主的盘算很简单,他想一点点展露自己的才华,通过改变部?分人的观念,以小谋大。
事实胜于雄辩,他天真以为,只要自己展露出?了才华和能力,就可以慢慢改变现状。
原主饱读诗书,诗词歌赋粘手就来,出?口成章。被诸多?人捧着夸着,可他到底是个才16岁的少?年,没经历过雨雪风霜,心思天真了些,也无可厚非。
他故意显露才华,显露出?自己的出?众之处。落在身?上的夸赞的确多?了,奈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此大出?风头,一人艳压群芳,招惹女儿家的目光全放在了他身?上。
而同性的仇恨值也全都落在了原主一人身?上。
16岁那年,对原主而言,风风雨雨。夸奖赞扬,女儿家的追捧讨好?,殷勤献媚。诸多?公子?或有似无的针对,暗中陷害,骚操作?纷至沓来。他名声一时好?,一时差,总之,诸多?事情频发。
再好?的脑子?,再有能耐的手段,也招架不住所?有人都把劲儿往他一个人身?上使?。
狗血恶毒的手段总是惊人相似,原主被陷害下了药,好?几个公子?若有似无替罪魁祸首遮掩,顺便领了人,去瞧原主的好?戏。
他绝望,欲要寻死撞墙洗脱清白之时,叫新科状元苏雨熏救了。
此事后,原主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勉强养好?了身?子?。却受了双重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
他在京城大放异彩,故意显露才能,还刻意跟那些公子?交好?。时常帮助他们,本是想大家能相互帮忙,彼此鼓劲儿,能助他们改变固有的心思和观念。
他展示出?男儿家不输女儿的才能和聪慧,冰冷残酷的现实撕碎了原主自以为是的盘算,恶毒到难以想象的人性给了他最后一巴掌。
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大部?分人想的却与他截然不同。
原主想改变男子?地位低下,无法?从政从商的现状。想在蚌壳上敲开一条缝,留给他们走。然而,接受了女尊男卑思想的大部?分男儿与他想的截然不同。
他们逆来顺受,更适应如?今的一切。
“可笑……”
“太可笑了……”病榻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青年没了从前往日的神采熠熠,疯狂大笑起来。
笑声叫人听?着瘆得慌。
顾家风头正盛的独子?顾鸣过了16岁生日后,大病一场。再不曾出?入花会,更不曾有一篇诗词流出?。
他销声匿迹,养好?了身?子?后,母亲与父亲联袂而来,语气温和告诉他,为他定亲的事情。
“你年纪也不小了,前些日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娘早就跟你说过。莫小看人心险恶。”顾琦语气淡淡的,他早看出?了儿子?的想法?,不曾制止。是因明?白小儿子?性子?执拗倔强,小儿子?若不自己碰的头破血流,是绝对不会服软的。
“如?今,虽然也闹出?了点事情,好?歹名声没有太过受损。”顾琦轻声细语,心疼儿子?,却更看重顾家的名声:“你爹给你定下了新科状元苏雨熏,上回他救了你,你嫁于他,至少?比其他人好?。”
原主沉默着,算是答应了。他躺在病床上这段日子?,那些个殷勤讨好?他的人尽数消失,风言风语也消失了大半儿。只有苏雨熏对他极为关?切,时不时寻些好?药材送过来,偶尔还会去找有趣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
苏雨熏对他的好?,他不会感受不到。那女子?温柔体贴又有风度,加之两人传信交流,他也大概摸透了苏雨熏的性子?,想必不会对他太过苛求。
他的梦也该醒了。
疼痛入骨,也叫他吃了这个教训,日后当引以为戒。
想改变环境,改变规则,只凭他孤身?一人。无权无势的零丁男儿,难于登天。
日子?安宁平和,原主过上了普通男儿家待嫁的日子?。为嫁人做筹备,时常与父亲交谈些夫妻相处之道。顾琦和顾瑶见顾鸣似乎真的认命了,重又对他展露了笑容,一如?既往疼宠这个儿子?。
顾瑶对幼弟远比顾琦好?,可惜他年纪太轻,面对□□的顾家主,没有丁点儿说不的权利。
从前,顾瑶被夹在弟弟和父亲之间?,进退两难,选择哪边儿都是错。如?今,弟弟终于想通了,愿意嫁人。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时常带着苏雨熏到顾家逛逛,也算是给弟弟和妻主提前相处的机会。
顾家安宁了下来,京畿府没有了时常写出?新诗篇章的顾家公子?,又出?现了其他家出?色的公子?。
花会一如?既往的热闹,原主不关?心,不去参加。
他抗争过,努力过,摔了个头破血流,已经不再试图挣扎。
生活却如?同过山车,平静易碎,狂风暴雨骤而降临。
原主随着顾家参与宫宴,昭惠帝登基第三年的生辰宴盛大极了,附属国们都带着供奉朝见。
熙攘热闹的宫宴从宫内摆到了殿外,沿着乾元殿的台阶顺着往下。
原主最不耐烦热闹,这会让他想起他16岁那年的种种事,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