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史杂谈……慕仪默了片刻,斟酌道:“我这个人,素来博览群书,博览群书……”
看秦继情绪不稳,她柔声细语:“敢问绍之君与那赵……赵太守,是何关系?”
秦继闭眼:“实乃先祖。”顿了顿,“某奉家慈遗命,务必要从琼华楼取出那使先祖蒙羞百年的御书,焚于墓前,告慰亡灵。”
“可我,不曾听闻赵太守留有后嗣……”
“先祖过世时,曾外祖父尚未出世。”秦继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
慕仪思考了一瞬,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蠢货。史书记载赵舜未有妻室,也没有孩子,那么这秦继的曾曾外祖母多半便是赵舜的外室或者红颜知己了。无名无分便生了孩子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难怪他不愿意多讲。
脑中猛地划过一个可能性,她抬头,看着秦继紧张道:“你你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已经拿定主意要杀人……杀人灭口了吧?!”
秦继愕然地看着慕仪,半晌笑起来:“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慕仪一步步后退:“你不是说,你抓了我只为了换回你妹妹么?我跟你保证,我要是死了你妹妹肯定活不成了!剩下你一个,余生也准备好应付皇家和温氏的双重追杀吧!”
秦继笑意更深,看在慕仪眼里只觉得诡异:“姒墨若是不在了,我在这世上也就了无牵挂了,还活着做什么呢?自然得随她一起,好在黄泉路上继续照顾她。这样也好,反正我这二十几年活得忒不痛快,早恨不得了断了才好。如今御书也拿到了,母亲的遗命已经达成,与其活着应付没完没了的追杀,倒不如死了痛快。二十年后一切重头来过,没准会是一番无忧无惧的快意人生。”
“你,你不要想得这么开——啊——”右脚忽然踏空,慕仪猛地向后仰去,眼看便要掉入江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继飞身一闪,瞬间便到了慕仪身边,手臂一伸便揽住她的腰肢,牢牢接住她将坠未坠的身子。
明月。碧波。轻舟。
少女长裙飘飘,双脚虽然踩着船舷,身子却是半倾,立在她身侧的男子伟岸而英俊,有力的臂膀扣住少女的纤腰,使她不至于那掉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之中。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微微灼烫的体温,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的翠竹清韵。
夜风微凉,拂动二人的鬓发,乱了思绪心潮,乱了红线命盘。
仅仅一瞬。
慕仪猛地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朝秦继的方向一个翻身。这个翻身的姿势她做得万分连贯迅捷,活了十四个年头再没有一个姿势她做得这么让自己满意过。她本来是躺在秦继臂弯,两人面朝同一个方向,这么一翻身,两人眼看着就要面面相触了!然而就在她动作的同时,又把双手按上秦继胸口,使劲往下一压,等于是把秦继当成了一根栏杆,借助这根栏杆让自己从半倒的窘境中重新站直。而方才为了救她,秦继双脚只有一半踩上了了船舷,足跟处已经凌空在外。此刻慕仪这般在自己臂弯内翻身还同时把他往外面按,他一下没有稳住,竟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按到了江中!
随着响亮的水声响起,慕仪看着面前四溅的水花,咬牙切齿:“登徒子!”
片刻后,秦继浮起来,却不急着爬上船,就这么浸在冰凉的江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慕仪。
慕仪在这样的目光中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是你冒犯本小姐在先!要在家中,你早被拖出去杖杀庭下了!”
秦继默然,摇头苦笑:“是,是。是某冒犯,怨不得小姐。”
慕仪冷哼一声,便听得秦继继续道,“小姐可否往旁边让一让?某一会儿上来时,不要让水花溅到了小姐才好。”
慕仪往旁边挪了挪,秦继右手扶着船舷,用力一撑便坐上了船头。
他浑身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慕仪看他湿发贴面,英俊的五官浸了水显出几分柔和,高大挺拔的身子上贴着薄薄的夏衫,身形毕露,简直还不如不穿。
脸颊猛地烧红,她一跺脚:“我,我进去了!”便要掀帘入内。
“小姐且慢。”秦继看着前面淡定道,“某衣衫湿透,还请小姐允某先进去换过裳服。”
“不可!断断不可!”慕仪斩钉截铁,“这船舱是我今晚要歇息的地方,你一个男子,怎可在里面换装!”
秦继笑了起来:“那我往日在里面换装的次数可多了,这该怎么算呢?”话一出口就觉异样,不由一怔。
这位温小姐会有这样的看法情有可原,如她这般闺训森严的大家小姐自然是时刻谨记男女大防,方才被自己抱住恼怒之下推他入江、此刻不让自己在她将要歇息的船舱内换裳服都是正常反应,怪不得她。可自己此刻这般言辞轻浮孟浪,却大大失了素日的沉稳,让他一时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