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那天,成帝不知?感染何?种疾病,最初只是大口?大口?的吐血,后面则是手脚冰凉,脾气变得暴躁异常,甚至一度陷入昏迷中。
太医院里头?的太医来回看了好几次,却都查不出半点儿?病因,导致人心惶惶,甚至不知?有?多少人被无辜牵连。
时葑因着是太子,自得要留在清元殿中侍寝,可?后宫的妃子一见到她,纷纷就跟瞧见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样。
加上?现如今六宫无首,唯有?珍贵妃一人独大,又岂会允许这?等厌恶之人踏入寝宫半步。
最近一连下了几天小?雨,配合着远方的雪景,衬得雾蒙蒙,水晕晕,细碎的雪夹雨吹灌进脖子里,冷得令人直打冷颤。
“原是太子来了,不过你来的时间可?还真是不凑巧,陛下刚吃完了药,现已睡下了。”
掀开白玉珍珠帘,化着一个淡妆的珍贵妃一改往日满头?珠翠奢华,而是仅在髻发间着了一支素雅的梅花白玉簪,耳边带一对羊脂玉镂空花吊坠,腕带烧蓝掐丝玉镯。
因着成帝病重,满宫之人皆是换下那色彩艳丽的服饰,着清素之衣,却又不能穿那等白衣,鬓边不允许着白色绸花,免得就是咒人死的不祥征兆。
“是吗,看来孤来的时间还真是不凑巧。”刚从外面冒雪前?来的时葑轻扯了扯讽刺的唇瓣,衬得整个人冷漠异常。
“瞧殿下这?话说的,难不成本宫还会无缘无故的诓骗你不成。”
“孤岂会这?样想,只是珍贵妃日夜照顾父皇,可?千万不要累倒了才好。”时葑轻扫了里头?一眼,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深沉的探究之色。
“自然,本宫还得多谢殿下的关心才是。”珍贵妃伸手抚了抚髻发,脸上?虽在笑?,却给人一种如虚幻毒蛇的错觉。
“母后,今日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吗。”正当二人说话间,刚从户部赶来的时渊将话头?接过。
“询植来了,刚才你父皇醒来的时候,还同我问?了一下你最近处理的那件事进度如何?。”
“不过你也真是的,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撑把伞再过来,都不担心着凉或是冷到了怎么办。”珍贵妃说着话时,便带着人往里头?走。
全然忘记了这?殿中还有?另一人,甚至先前?嘴里用的还是另一套与之完全相反的说辞。
“珍贵妃刚才不是才说,父皇现在喝了药已然睡下了吗,现在又是何?意。”时葑眼皮轻掀,带着刺骨寒意。
“本宫和询植说些母子间的悄悄话,难不成还要同太子禀告不成。”珍贵妃冷眼斜了她一眼,里头?皆是森寒怒意。
“岂会。”
“反倒是太子殿下有?这?个闲功夫三天两头?的往这?处跑,倒不如先将手上?的案件处理妥当,本宫可?是听说太子殿下所在的刑部里头?,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剥皮之案。”珍贵妃在离去之时,冷然的话中有?话。
站在原地的时葑看着那二人进去许久,随即里头?又传来了男人剧烈的咳嗽声后,手中则不自觉的摩挲着带在食指上?的白玉板戒。
好像她的几位好皇弟和好皇兄们都已经跃跃欲试了,否则为何?父皇病重,里头?却不见任何?一个太医随时侍奉在右,更?在这?殿中点燃了大量的熏香,这?不是在欲盖弥彰着什么吗。
不过她倒是没有?那么好心的戳破,只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她也在等,等一个逃离牢笼之时,毕竟她没有?滔天的本事,还是省得去同饿虎抢食为好,否则届时的她说不定也会成了食物之一。
等她回到雅安殿时,却不见了莲香,问?宫里头?的其他人,皆是摇头?不知?,因着此事,她倒是难得的松了一口?气。
唯黑暗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不断的想要将她给拉入深渊,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沉沦。
十二月一号,太医给诸人下了病危书,说陛下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而这?还是往时间长了来说,听说具体的是连那三至五日都要撑不过去了。
等接到旨意后的时葑连忙来到清元殿外等候,因着她现在还住在宫中,自然比其他人要早到几分。
只是这?早到,并不能代表就能得以被放行。
“皇兄。”随后赶来的是同留宿在宫中的几位皇子,也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太子哥哥来得倒是挺早,不过这?天冷了,也不知?道要多穿几件。”时渊见她嘴唇冻得有?些发白,遂将自己怀中的暖炉递过去。
“谢谢,我不需要。”时葑抗拒的后退几步,也拉开了彼此间的过近距离。
“太子哥哥和皇弟客气什么。”
时渊见她不接,就跟存了心要和她作对一样,固执的将那暖炉往她怀中塞,那留长的尾指指甲还状若无意的轻勾了她的手心一下,速度快得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还有?太子哥哥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皇弟,若是皇弟做错了或是做了什么惹皇兄生气的事,皇兄大可?说出来。”
“并无,只是孤不太习惯同人过近接触罢了,何?况孤可?不记得何?时同六皇弟的关系好到如斯地步了。”时葑唇瓣微抿,厌恶至极。
“若是太子哥哥不愿意要这?暖炉,六哥给我怎么样,正好小?弟出来的时候走得过于匆忙,连身上?的衣服都穿少了。”
见着他们因着一个暖炉马上?就要争执起来的场景,一旁最小?的九皇子笑?盈盈的伸出了手,就那么接过了时葑刚递过去的暖炉。
也在这?时,那扇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终是‘叽呀’一声的从里头?打开,遂从内里走出一白面无须,脸覆白|粉之人。
“陛下说是让太子殿下进去一趟。”
在成帝身边伺候多年?的白总管来到殿外,雪白拂尘一扬,随后冷漠的看了一眼,继而将人给迎了进去。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时钦不过短短几日,人便瘦成了一具脸颊凹陷,眼下青黑,唇瓣泛紫的皮包骨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俊美清萧。
“父皇。”时葑接过太医递过来的药碗,小?心的舀了一勺喂人喝下,可?是现在的他,又岂会真的喝下。
“阿雪来了。”时钦轻咳了一声,示意她坐在床边。
“父皇的身体,今日可?曾好些了吗。”时葑在抬眸间,正好见到了男人眼中的一抹冷意,面上?却仍是端着不显。
“咳咳咳,刘爱卿先下去,让朕和太子说些话。”
“诺。”
可?刘太医在离开之前?,还忌惮的看了时葑好几眼,生怕她会突然行那等谋权篡位之举。
等人离开后,这?殿中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而躺在床上?的男人则开始了剧烈的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肺给咳出来一般。
“不知?父皇想要同儿?臣说些什么。”时葑将那药碗往边上?一放,漆黑的眸子中掩藏着无尽冷意。
“咳…过…过来………”时钦在人凑过来之时,唇边忽地浮现出一抹诡异至极的冷笑?。
而时葑则听到他附在她耳边,断断续续说的那几个字;‘赐死,埋葬’时。
她就跟发了疯一样的伸出手,将那一碗还未完全放凉,更?带着烫意的药往他鼻子里灌去,甚至就连她鼻间都闻到了一丝诡异的香。
“咳咳咳。”
“咳咳咳。”
外面听见里面动静的几位皇子皆是担心的冲了进来,却只是看见太子不小?心将药打翻在了床上?,而父皇则气得不断胸口?起伏,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父皇你怎么了。”
“父皇。”
正当那些孝子一个两个关心着成帝时,唯有?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中的时渊提高着音量,宣判着属于她的结局,一个还未参加便被踢出去的结局。
“来人啊,太子殿下意图谋害父皇谋权篡位,还不将其拿下。”
等时葑见着那冲进殿中,并将她给团团围住的御林军,还有?刚才无意在床底下看见的一只手时,差点儿?没有?笑?得连泪都溢出来了。
所以说,她对比那些活成人精的林家人来说,还是太嫩了,太蠢了。
毕竟对付她,就像是在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
十二月二号,诸多皇子开始撕破脸,野心勃勃的争位。
而后宫中因着珍贵妃现为六宫之主,先前?便请了不少大臣的发妻来到宫中,并将其给软禁起来。
十二月三号,七皇子和二皇子带兵逼宫,后被早已发现端倪的六皇子射杀在城门下,并给二人扣上?了谋权篡位的罪名?,满门抄斩,听说那血都不知?流了几层厚。
而那天的时葑正在宗人府中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连人都有?着几分愣怔,这?天,总归是要变了。
十二月四号,成帝病逝,六皇子登基为帝,赐号言帝,改年?号为永安。
而先皇在临终之前?,却留了一道圣旨,上?曰
【朕念先太子淳厚贤良,老?兄牺牲,特赐先太子雪客为宸王,关押宸王府,永世不得踏出宸王府半步,新帝更?得善待宸王,直到百年?之后,钦此。】
而这?个旨意,却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她也成了那场夺嫡之战后,唯一一个还能留在燕京城中的王爷。
十二月五号,天上?下着朦朦小?雨的那天,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时葑走进了那座关押她三年?之久的牢笼。
也不知?道这?一待,是否就要待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