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阔把萨爽送回家,前脚刚进门,后脚手机就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索性直接挂断了。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祁嘉述,实在没心情去应付他爸。
祁嘉述这货不是走了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回来得这么巧,刚好就跟他们在商场碰上。
想着想着,他心里开始搓火,恨不能朝着什么东西踹上两脚。
正火大,手机又响了。
方阔一脸烦躁地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看到来电人是他表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了:“什么事?”
“呦,”乔纭在那头笑得很开心,“还以为你连我电话也不接了呢。”
“干吗,有事说事。”方阔语气充斥着不耐烦。
“再给你一次机会啊,别惹我,好好说话,”乔纭的语调是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听起来却很有几分威慑力,“不然,你懂的。”
方阔深吸一口气,烦躁地在头上摸了一把:“好,我错了,乔大记者,您日理万机的,找我有何贵干。”
“这还差不多,”乔纭满意地笑起来,“要不是舅舅托我,我才懒得理你。”
“到底什么事?”方阔问。
“你是不是又惹祸了?”乔纭说。
方阔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半天,很肯定地说:“没,最近完全是三好学生。”
“还没,”乔纭学着他的语气,不屑地哼了一声,“嘴硬吧你就,学校都快待不下去了,还跟这三好学生呢。”
方阔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萨爽一眼,压低声音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
和学校足球场的假草不一样,体育馆这边的足球场种的是真草,坐得久了,裤子都有点发潮。
秦争鸣等了一会儿,见赵文杰似乎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我有点渴了,想去买水,你喝什么?”
赵文杰原地坐着没动,摇了摇头说:“我不渴。”
“那,”秦争鸣指了指出口,“我先回去了。”
上了公交车,秦争鸣坐到最后一排,待车拐过一个弯后,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关了录音。
手机还剩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摸起来有点发烫。
录音软件里列着一段将近一个小时的音频,基本全是赵文杰一个人的声音。
来的路上,她以为这个录音会是重要的“证据”。
赵文杰跟她说了很多,老老实实承认了煽风点火的全过程,基本和她之前的猜测相符,唯一不同的是,赵文杰对萨爽的喜欢好像比所有人所知道的都要深,他讲的那些细如牛毛的小事,秦争鸣从未听萨爽提起过。
从萨爽踢球时的习惯,到萨爽喜欢吃的零食,再到萨爽的考试成绩,一些连她都没注意过的小事,赵文杰一样一样全都记进了心里。
就像是一场电影,镜头始终没离开过萨爽,和她一起出镜最多的是方阔,偶尔也会有秦争鸣,后来多了祁嘉述。剩下的,便都是面目模糊的路人甲,其中也包括赵文杰自己。
赵文杰说,他表白过,很多人都知道,但没人把那当回事。
他说这话时,秦争鸣转头看了他一眼。
赵文杰头发不短不长,留着和大部分男生相似的、称不上发型的发型,长相不上不下,校园里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萨爽,她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学校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她也相信,在萨爽的生活里,自始至终,他都是脸部模糊的路人甲。
那次表白,可能早已被萨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文杰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引导众人把脏水往萨爽身上泼,只是盯着地面低声说,他知道自己很卑鄙。
秦争鸣试图去分析赵文杰的心路历程——
也许,从高一到高二的这两年时间里,在看不到希望的漫长单恋中,赵文杰的感情在日复一日地爱而不得中逐渐变得矛盾,他既喜欢着萨爽,也恨着萨爽。崔欣宇的事如同一个线头,他忍不住将心里那点报复的火星点上去,眼看着它越燃越旺,起初确实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可后来还是害怕了,害怕这火真的能烧伤人,害怕面对自己的卑鄙。所以他删帖了,也让其他几个人删帖,然而最初那几个帖子所带来的效应已经像滚雪球一样变得不可控。
在校园里,甚至是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单恋的故事一直在发生着,主角可以是任何人,这没什么稀奇的。
秦争鸣试图分析赵文杰所作所为背后的动因,却并不打算理解他。
就像赵文杰自己说的那样,他是卑鄙的。
他对萨爽的喜欢也许一开始是卑微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卑微都要走向卑鄙。
——
公交车到站,秦争鸣刚一下车,就看到许知琢从站牌后面走出来,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显眼。
“怎么样,没事吧?”许知琢问。
“没事儿。”秦争鸣对着他笑。
看着许知琢,秦争鸣只觉得心情像是一下子飘进了云层里,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比赵文杰幸运。
最起码,她的单恋并不完全是“单”恋。
两个人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下午的日光不是太强,地上的树影仿佛掉了色,变成了亮灰色。
“你从学校过来的吗?”秦争鸣问。
“从方达家过来的。”许知琢答。
哦,他还在给方达补课,秦争鸣转头问:“补到什么时候?”
前面有自行车过来,许知琢把她往身边拉了一下,很快松开手:“补到高考完。”
“啊,”秦争鸣忍不住低呼一声,“那你能顾得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