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番外:方少行(2 / 2)

我本闲凉 时镜 9226 字 2021-05-11

红着的眼睛眨了眨,小姑娘看了看老?师傅,但觉人家慈眉善目,绝不是娘亲所说的坏人,便伸手将面人接了过来,说了一声“谢谢”,这才仔细盯着面人看。

才看了没两?眼,她一下“哎呀”了一声:“迟哥哥,迟哥哥,你快看!像不像娘亲?诶,也?有点像爹爹呢!可它穿的衣服,怎么跟我一样呢?”

薛迟有翻白眼的冲动。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了,想他小时候也?是名震京城的小霸王一只,今天却被个小姑娘折腾来使唤去。

报应啊!

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认出人摊主捏的就是糖糖,可糖糖这傻的,愣是半天没看出来。

亏得她读书还能过目不忘呢!

薛迟干脆抄手站在一旁,不接话。

顾一糖就瞪着那大眼睛,死盯着面人儿看,越看越觉得像是自?己照镜子时候的模样,于是手一扬,就要说什?么。

但一抬眼时,便瞧见一旁店里走出来的人影。

于是她两?只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竟又将薛迟扔到了一旁,啪嗒啪嗒跑了过去,扑进了那香软的怀中,把面人举起来给她看:“娘亲看,仙女?!仙女?耶!”

“是,是,是仙女?,还是个小仙女?呢。”

颇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是陆锦惜。

她旁边还跟了个长得跟顾一糖有七八分肖似的小男孩儿,也?是粉雕玉琢模样,探过脑袋来也?去看那面人。

薛明琅脚底下蹬着一双小红皮靴,穿一身好看的红,背着手最后从那店铺里走出来,见着眼前这混乱情状,便无奈地抬手轻轻一扶额,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场面,着实混乱了一阵。

顾一糖有了面人,顾一棠也?一副很想要的模样,陆锦惜便只好请那捏面人的师傅也?给捏了一个,又把顾一糖那个面人的钱给付了。

如此好一番折腾,才算把两?个麻烦精给拎走。

府里都是有丫鬟跟着的。

方少行在楼上看着,便见那个叫风铃的丫鬟上来,与几个婆子一道,先把小姐和公?子抱进了马车里。

陆锦惜则是提了裙角,竟从街边上往酒楼里来。

方少行顿时一挑眉,目光从下面街道上移开,落到了二?楼的楼梯口,才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没多久,便瞧见陆锦惜走了上来。湖蓝遍地金的百褶裙,披了银鼠皮坎肩,两?手都揣在毛绒绒的手笼里,端庄娴静,又透着一种难言的清丽与随和。

惊艳一如初见。

他还记得,那时是他不满被贤妃卫仪诟诬,撺掇刘进带兵在老?太师寿宴的时候堵了长顺街,不让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们过去,气得永宁长公?主与他们一番理论。

最终一把往车里一拽,竟拽出个陆锦惜。

那真真是好看极了,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边关,他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就没见过这么对胃口的女?人。

可惜了。

她已经嫁了人,且嫁的不是他。

也?可惜了。

她后来又再?嫁了,嫁的依旧不是他。

方少行不是非女?人不可的人,比起女?人他跟喜欢打仗,所以?虽有那么几分不能一亲芳泽的遗憾,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日子不能过的。

此刻见着人,他也?没半点避讳。

在这二?楼上头,竟是喊了她一声:“夫人,可算是很久不见了。”

陆锦惜听见这声音,反应了一下,循声望来,瞧见是他,才展颜一笑,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这可真是难得了。早听说方大人辞官,柳眠花宿,人影都找不见半个,今天却被我给撞上了。”

“合该夫人今日遇见我。才从别地儿出来,没带够酒钱呢。夫人这一来,我倒是能喝个痛快了。”

方少行端着酒坛子喝了口酒,脸上还挂着笑。

“可别忘了,四年?前你强借了我一坛子酒去喝,至今还没还上呢。”

旁人都是年?纪越大,越见沉稳,有多少锋芒,年?过而立之后都会?渐渐收敛起来。

可方少行不然。

他眉眼间的邪肆恣睢,一如往昔,一身混不吝的气概,既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也?不像是位高权重的朝臣,反倒像是……

像是游侠。

天生一股浪荡的气质,怎么看怎么跟旁人不一样。

陆锦惜打量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奇异,自?也?不把这一点所谓的酒钱放在眼底,只好奇地问他:“旁人都说你是辞官了,可朝野上下没一个人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我是真想知道,方大人如今这年?纪,怎么看怎么前途不可限量。好端端地,辞官做什?么?”

“什?么前途不可限量?”方少行把酒坛子一晃悠,嗤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轻狂气,“老?子都把薛况弄死了,身为武将,做到顶也?就这样了。当年?在边关打仗的时候我就不服气他,总想着有一天要超过他。可真等?他死了吧,也?没仗打了。再?说即便打仗也?没人能赢得了我,忒没意思。”

“……”

这话若传出去,怕是他方少行有十条命都被人打死了。

陆锦惜眼角微微地一跳,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也?坐了下来,开了另一坛子酒,与他一碰,略喝了一口,才把骂人的冲动给压了下去,续问道:“那接下来就没什?么打算了吗?成个家,立个业?总不会?后半辈子就这么吃吃喝喝嫖嫖赌赌吧?”

这一个“嫖”字,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方少行眼皮一掀,挑眉看了她一眼,想起自?己那狗窝似的府邸,对所谓的“成家”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方少行生来只为风云,安稳的日子不适合我。”

“看来是有打算了?”

陆锦惜在这种时候一向很敏锐。

方少行笑,也?不明说,只向她卖了个人生里很少卖过的关子,道:“人这一辈子,若没有目标,没有想要打败的人,也?是很无趣的。方某人是什?么打算,夫人来年?一定能猜到的。”

说实话,这一刻陆锦惜只想拂袖走人让方少行自?己没钱付账被人打死在酒楼里,但想了半晌,到底觉得他这人也?不错,坐着陪他喝了一会?儿,才告辞回了府。

次年?春闱,她总算知道方少行那话的意思了。

永嘉六年?金銮殿试,辞官已近两?年?的方少行赫然位列前三?甲,在糊了名的情况下被萧廷之钦点为榜眼,震惊朝野。

那一天下朝回来,顾觉非笑了很久。

陆锦惜听了消息,只觉人在梦中,都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的打算,竟然是这般吗……”

没了武将第一的薛况,终是盯上了顾觉非这文臣第一。

“你还笑得出来,竟是半点也?不担心?吗?”

她看了顾觉非一眼,不由询问。

顾觉非难得沉默了片刻,接着却是摇头,唇边笑意清浅,双眸中带着几分高旷悠远的味道,只道:“天下之大,自?是人外有人。往日人都只当他方少行是个莽夫,是自?命不凡,如今才知道他是真的天纵奇才。仔细算算,若非此人实在荒唐放旷,便是我也?未必能及得上他。但这却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人活在世上,没有能与你匹敌的对手,到底显得落寞……”

活着,便永远在征战。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遇到怎样的对手,面临怎样的困难,可不管是以?往还是将来,都不会?想要退缩。

方少行为风云而生,顾觉非也?从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