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忍不住颤抖,旋即不甚开心地望着她,“是谁?”
她不肯放过他任何的表情,明知道他就是李沅,却又?故意道:“他姓李,叫李沅。”
“那你愿意吗?”他感觉尾巴又?开始疼痛起来,垂着眼,用尾巴勾她的腿,一下又?一下。
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好像李沅这个身?份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
她被扫得?有点?痒,忍不住夹紧了他的尾巴,“别乱动。”
手心感觉到他的鳞片底下不断有阴暗的怨气?冒出来,灵气?滚滚溢出,耐心覆盖。
她说,“本来我不太愿意的,可是他说结婚后,他的家?产全部都给我,而且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我就有点?心动了。”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道:“他长?得?好看吗?”
“我还没见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生?气?了,“万一他是个丑东西呢,你不怕后悔吗?”
她摇了摇头,乌黑的眼睛凝着莫名?的光,望着他的眼睛,“如果?他长?得?丑,我就离他远远的,反正他又?不能对我做什么。”
郦珩只觉得?胸口发闷,终于问道:“那你喜欢李沅还是喜欢我?”
她毫不犹豫,“我喜欢你。”
他脸上重新露出那种温顺柔软的笑意来,唇追逐着她的脸颊,气?息潮热而迷离,“那你可以嫁给我吗,他可以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甚至还可以更多。”
“可他真的很有钱,之前?还买下了莲子?湾。”她故意想要激怒他。
他阴郁着脸,有些不甘心,“我赚的钱都会给你,还会给你做你爱吃的菜,我比他好多了,而且,我还有尾巴,你不是最?喜欢尾巴了吗?”
说到后面,他有些控制不住尾巴上的戾气?,眼睛微微发红,狠狠箍住了她的腰,“还有,我们以前?也结过婚,阿忆和沈珩那一世,算起来,你早就嫁给我了。”
见他终于不高兴,寻意意赶紧用灵气?压制他身?上的戾气?,笑了起来,“骗你的,我才?不愿意嫁给李沅。”
他眼睛瞬间亮晶晶,“那你愿意嫁给我,对吗?”
尾巴忽然被她重重一握,他霎时呼吸颤抖起来,却听见少女睨了他一眼,脆生?生?道:“你不就是李沅,我才?不嫁给你。”
他一顿,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戏弄了,尾巴忽然紧紧缠绕住了她的腿,他微微起身?,影子?投射到门?框上,将她彻底罩住,眼里的琥珀色如同?凝结的湖水,暗潮汹涌。
她下意识要躲,脚腕被他一把捉住,他像一只矫健的野豹,忽然将她摁倒在地。
寻意意乌黑的眼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仿佛料定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郦珩也的确不敢强迫她,他只是下意识逗着她玩,俯下身?,忽然将吻落在她额头,有些委屈道:“那我可以嫁给你。”
嫁给她……
她终于撑不住笑意,摸了摸他的头发,“那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说完,她搂住了他的腰,又?反手将那条尾巴又?捉了过来,用灵气?一寸一寸愈合。
他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野兽,脑袋一直往她胸口拱,又?亲又?咬。
她的气?息也变得?不稳,膝盖不小心顶到他的腹部,受惊吓般缩了回来,她问道:“阿珩,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闷闷“嗯”了一声,背脊弓起,回答,“不过我可以忍着,意意,你多摸摸我的尾巴就行。”
虽然真的很难受,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够心急,只有意意真的愿意,他才?会做到那一步。
他不想再看到她那么难过的样子?了。
她骄傲便骄傲,那是她的本性。
那也是他喜欢她的地方。
寻意意坐了起来,刚刚的嬉戏打闹让她头发披落,就那么垂在了肩头,如一匹上好的绸缎。
她的眉眼浓黑鲜丽,黑暗中也能盈盈如水,唇瓣沾湿后,一片妖红,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望了他一眼,仿佛以往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心上的帝女大人,慵懒又?风情,她忽然抱住了他的腰,“阿珩,你抱我去床上吧。”
他心口一阵颤动,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可看见她那双不再冰冷的眼,他又?定了心。
宛如捧珍珠,他小心翼翼抱起了她,迷离地吻着她。
他知道,她一贯坦荡,虽然高傲,却从来不别扭。
怀里的少女纤软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鞋子?被他脱了下来,两只赤.裸的足在他怀里晃晃荡荡,踩得?他气?息不稳,他只好用尾巴将它们束在了一起。
她也随着他,脚趾无意识勾着鳞片。
她像以前?那个好奇的、大胆的帝女大人,天真又?邪恶地诱哄着他,“阿珩,我要在上面。”
他呼吸已然不稳,将她褪去的衣衫随手甩落到沙发上,他没了第一次的屈辱感,反而莫名?愉快,“好。”
幽暗的房间里透出一点?月光,错落照耀着圣洁的雪山,光痕如水,无声流转,没入纤细的腰肢。
少女眼里水光跌宕,她垂眼,望进少年琥珀色的眼里,湿漉漉的睫毛,好像一捧春雪融化的痕迹。
煞气?凛冽的龙尾此刻紧紧附着少女光洁的背脊,挺括的鳞片在两片细细的蝴蝶骨之间来回逡巡。
她四肢都是软的,到底娇气?,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少年不得?不起身?,用手臂支撑着她,一边亲吻着她的鬓发。
她好像很好奇,声音细碎,“你,以前?,不累吗?”
他笑了起来,贴着的心脏好像都发出嗡嗡的共振,有种少年人的自得?,“我才?不累,姐姐累可能是因为,姐姐是水做的吧。”
他是意意创造出来的,符合她纤弱的审美,但是他毕竟是“妖龙”,并没有想象那般孱弱。
她脸蓦地红了,却故意绷着脸,好像不开心,“你为什么……忽然叫我姐姐?”
他说,“我一开始来找你的时候,就是叫你姐姐,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就像我们刚刚那个样子?。”
她别过了脸,断断续续,“我才?……不记得?。”
他将她抱得?紧了些,语气?温柔,“可我记得?。”
他好像忽然又?变成了一只黏人的赖皮狗,撒娇一样叫着她,却恶劣顶撞。
“意意……我想听你说喜欢我。”
仿佛苦苦追寻了那么久,只为了听她说这么一句话,她心一软,捧住了他的脸,眼波如水,将深藏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倾倒给他,“我爱你,阿珩。”
——她确确实实如自己说说过的,只要将心中的恨意释放,她便会全心全意的爱他。
忽然察觉脖颈之间湿漉漉一片,好像是少年的眼泪,他的吻落在她耳垂处,珍重道:“我也爱你,意意。”
*
窗外的树影鬼魅般晃动起来,无数扭曲的影子?如同?海浪参差起伏,这种无序的晦暗、不可名?状的阴翳逐渐蔓延到寻家?别墅。
苏妩点?了一盏床头灯,穿着真丝睡裙,伏在床上,一边擦着香水,一边等着寻映见回来。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身?上的恶臭越来越重,甚至脸开始一阵发痒,可奇怪的是,溃烂却突然好了。
她偷偷去看了医生?,找了神婆都没看出什么问题。
她觉得?,只要自己把身?上的味道掩盖住,看到她重新变漂亮的脸,寻映见就会回心转意的。
他最?近一直借口应酬,三番四次夜不归宿,虽然苏妩知道他肯定是去寻花问柳了,但是她不想惹他厌烦,就假装不知道。
苏妩明白自己身?份不够高贵,能成为寻家?太太已经是好命,该糊涂的时候还是得?糊涂。
她只是迫切想给他生?下一个儿子?。
这样就算以后自己真的年老色衰,起码可以母凭子?贵,寻芊芊那个贱丫头,根本指望不上。
她眼里逐渐不屑。
香水擦好,苏妩又?起身?去梳妆台点?上香氛蜡烛,刚将蜡烛摆好,小腿好像被湿答答的手捉住了,她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却差点?失声尖叫。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红裙子?的女人,正在蹲在自己脚下,一头乌黑的发湿湿嗒嗒,好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
她是谁?怎么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
她的脑子?僵住了,好像无法思考,连忙要踹那个女人,谁知,女人忽然抬起了脸,准备来说,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皮被剥掉,然后只留下五个空洞。
苏妩差点?魂飞魄散。
她,她是苏媚,是被寻芊芊妖法夺去脸的妹妹!
可寻芊芊不是说她魂魄被困在了那个荒废的泳池里,永远不能离开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腥臭的池水味道越来越近,苏妩顿时撑不住,一瞬间失声大叫,“啊啊啊!你别过来!”
灯忽然被打开,回来的寻映见脸色阴沉地望着她,“苏妩,你大半夜在鬼叫什么?”
苏妩再低头,脚下却是空荡荡一片,那水痕仿佛没有存在。
她惊魂未定,扑进了寻映见怀里,却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先是一怔,然后眼睫一颤,滚落两行珠泪,“阿见,你终于回来了,我刚刚好像看到,有鬼……”
寻映见不耐烦地推开了她,“你天天疑神疑鬼做什么,我们家?里有芊芊,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过来,还有,你身?上香水味怎么那么重,熏的我头昏。”
她只好离远了一些,战战兢兢地坐下沙发,抚摸着胸口,“阿见,抱歉,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
忽然,她脚腕一阵冰凉,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声音颤抖着问道:“阿……阿见,你帮我看看,我脚上有什么,有人……在抓我的脚,好冷……”
见她吓得?不轻,寻映见只好低头往沙发底下一看,拿出手机照了照,语气?不耐烦,“说了没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苏妩忽然着朝他扑来,紧紧抱住了他,痛哭流涕,“阿见,真的,真的有鬼!她来找我了!”
见她吓得?不轻,寻映见毫不客气?地拉着她,“我让芊芊给你看看,你到底犯什么疯病!”
他嫌弃不已,半抱半拽将苏妩带出房间,来到三楼敲响了寻芊芊的房门?,“芊芊,快给你小妈看看,她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门?敲了三遍,却无人应。
里面还发出咔哒哒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好像有人在不停撞柜子?,寻映见脸色越来越难看,提高了声音,“芊芊,你睡了吗?快来开门?!”
什么毛病?一个个的都在装神弄鬼!
“芊芊!”
一道蛇一般的影子?在墙壁无声游走,仿若在窥探着他们。
门?里面蔓延出无数的藤条来,啪嗒啪嗒地拍着门?,如同?蛇类在草丛里游走,带着悉悉索索的声响。
寻映见毫无察觉,而怀里的苏妩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狠狠攥住了自寻映见的手,“阿见!”
寻映见刚要发作?脾气?,却看到,苏妩白眼一翻,忽然昏了过去,他暗骂了句废物,门?忽然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撞开。
无数扭曲的藤条好像冲破了什么禁制,从寻芊芊房里面一股脑涌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
然而,这还不是让寻映见害怕的,他看到,寻芊芊的头部以下都化作?了藤蔓,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游动,只剩下一个干瘪的头,镶嵌正中间。
察觉到他的目光,寻芊芊抬眼看了过来,表情痛苦,“爸……我好像……”她不知道自己除了恢复了妖体外,脸也被毁了,变成了一张干瘪的树皮。
好像被吸干了血肉的蜡像,又?好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妪。
话还没说完,只见到寻映见丢下苏妩,慌不择路地冲下楼梯。
艹!什么鬼东西!
*
第二天在满室光亮中醒来,菱形的格子?窗帘在地上投下错落光斑,少女睫毛上涂了金粉一般,一点?一点?的亮。
寻意意茫然睁眼,发现自己的腰被龙尾紧紧缠住了,她下意识回头,看到少年甜蜜的睡相。
睫毛服服帖帖地落在眼睑下,唇角勾着笑,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他还没醒,她就干脆背过身?,揪他尾巴上的鳞片,当她手指陷进去,那些鳞片好像两片闭合的贝壳,将她手指夹住,不松不紧。
她一下戳这边,一下戳那边,玩得?不亦乐乎,后背的蝴蝶骨忽然被吻了吻,唇逐渐下移,又?落到她腰上。
她有些颤栗,净往后躲,“不许再乱来!”
却被他不容分?说地扣住了腰肢。
他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宛如撒娇,“我没有乱来,意意,早餐你想吃什么?”
她顿了一下,“豆沙包吧。”
不知道戳中他什么笑点?,他忽然笑了起来,气?息微热,“好,恰好,我也很喜欢吃豆沙包。”
因为,流沙的糕点?,就像被他捏造的意意。
闹了一阵子?,他总算将尾巴松开了,起床洗漱,然后把她的衣服叠放在床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出门?去。
她忍不住嘀咕,“黏人精。”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收拾好之后,她回到了408,却见到大胆卧在地上,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郦珩哥哥没事吧?”
寻意意一阵心虚,她含糊“嗯”了一声,“他没事。”
只是,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难过于自己不知道如何让阿珩彻底摆脱离魂道。
可阿珩却十分?开心,就说以后每次他遭遇离魂道,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没事,气?得?她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小色胚”。
大胆好奇还要追问,“昨天晚上郦珩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回答,自顾自进了洗手间,出来后,郦珩已经买好了早餐,除了豆沙包还有奶黄包、核桃包。
都是甜的,而且,都是流沙馅。
还特地给大胆买了小鱼干,大胆一边嚼着小鱼干,一边盯着郦珩,问个不停,“郦珩哥哥,你昨天晚上怎么了啊?”
“郦珩哥哥,你看起来很高兴,为什么?”
寻意意听得?头疼,忽然一把捏住了大胆的耳朵,轻轻揉了揉,“好好吃饭,不准问东问西。”
大胆乖乖吃了,时不时探头探脑,他实在太好奇了。
可见到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掰开的豆沙包喂给少年一半,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眼里明光灿烂。
他立刻明白过来!
他激动得?喵喵叫,“郦珩哥哥,你是不是和姐姐在一起了啊!”
寻意意咀嚼动作?一顿,一把用小鱼干堵住了大胆的嘴,“你再吵,以后不让心心和你玩了。”
大胆垮起了猫脸,小声哔哔,“姐姐现在变得?好坏啊。”
寻意意咬了一口豆沙包,忽然对身?边的少年道:“阿珩,我还是想解决不死树。”
郦珩没有反对,轻轻“嗯”了一声,“你想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就如你所说的,不死树体内封存了戾气?,就算树死去了,戾气?不死,还是一样会为祸人间。”
郦珩抬眼看着她,“其实,可以……”似是知道他的话,寻意意摇了摇头,“戾气?存放在你的体内,你一定很难受,我想要找到新的法子?。”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展颜一笑,“好。”
意意开始在意他了,他内心自然是狂喜,可是,他还是想把那些龙血重新容纳回体内,因为她不知道,那些血与他并无两样,都是爱她的,只是被恨暂时蒙蔽。
曾经杀死过她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他是个下等低劣的怪物,可他会学?会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她。
只要她爱他。
早餐吃完,郦珩收拾碗筷去了,寻意意打算给贾道长?打个电话,询问村子?下落,刚坐在沙发上,门?砰的一声被人急急忙忙推开。
寻意意转头一看,竟然是寻映见,他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可在见到寻意意后又?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意意,帮帮爸爸,家?里,家?里有妖怪。”
寻意意望着他,眉尖微蹙,漂亮的眼里是毫不留情的厌恶,“别乱认亲,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不配当我爸爸。”
臭丫头!
寻映见脸色阴沉了一瞬,可想起昨晚看到的寻芊芊,他又?忍不住害怕。
他调整表情,连连恳求道:“意意,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偏心,逼得?你净身?出户,可那都不是我的本意,而是被寻芊芊那个妖女使了妖法迷惑,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寻芊芊除去?”
听到声音的郦珩从厨房走了出来,“意意,谁来了?”
寻映见一看到他,脸色都变了,又?立刻讨好道:“李沅,你来的正好,你不是要娶意意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帮我把家?里的邪祟妖物赶走吧。”
大胆竖起了耳朵,听得?摇头晃脑,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什么什么,他为什么叫郦珩哥哥李沅?
郦珩哥哥什么时候要娶姐姐了?
郦珩看着寻映见,忽然靠到了寻意意身?边,慢条斯理道:“要意意帮你可以,只是我们做生?意一贯都要先谈好价钱的。”
寻映见对这个太子?爷还是有些忌惮,忙问,“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