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神仙是否有消逝弥留之说,但阎雨泽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面部晕着不自然的酡红,眼睛缓慢地开合,呼吸也微弱了许多。
还牢牢环护在穆白身后的手背,因为之前被从天而降的冰块砸得青紫,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护理救治,现在看起来肿得不成样子。
穆白也好不到哪去,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被钢板锯掉了似的,只剩下个还在勉强运行的心脏和能说话的脑袋。
她的嘴唇冻成紫色,睫毛上挂了霜,睁开眼睛会十分费力,说话时声音发着抖:“阎雨泽,你不要吓我......”
“穆白......”
“阎雨泽!阎雨泽你听到我说话吗?”
阎雨泽艰难地抬起胳膊,用小猪蹄似的手拨了拨穆白的眼睛,霜碎屑落了下来,穆白的视线范围变宽了许多。
“穆白,我很累......”
穆白吸着气,抵着阎雨泽的额头,用鼻尖反复蹭她的脸颊,已经有了些哭腔:“阎雨泽.....阎雨泽!你不能睡着!你不准睡着!”
两个人的体温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早早地流失,就算唇齿相接也没办法留下多少,阎雨泽的嘴皮皲裂开翻,穆白那点湿度根本没法传递给她。
“阿司......”
穆白一直都不是个坚强的人,她难以自控,眼泪簌簌地落:“阎雨泽你这个王八蛋!我是穆白!你给我睁开眼看清楚!”
“阿司......抱抱我。”
“混蛋!!”
穆白又气又急,但跟一个已经开始说胡话的人计较好像没有任何效用。
她把意识专注到胳膊上,惊喜地发现肩膀好像还可以活动,原本挤压着手臂的冰块好像也松动了些。
反正也冻得没知觉了,穆白一咬牙,靠着肩膀和露出的半截大臂,使劲儿把右手给拔了出来,还好并没有被冰尖扎到,手臂上湿漉漉的,冰块似乎开始融化了。
用同样的方法把左手也给拽了出来,情况比右手糟糕一些。
可能是冰块砸落的时候就搞伤了,左手从肘关节处有一条血迹顺着流到手腕,血液已经凝固变黑,穆白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不知道是具体哪个部位受了伤。
她抱着两臂搓了搓,又把手心捧到嘴唇边哈气,可惜作用不大,冻僵的手只能感觉到像狗尾巴草挠痒痒。
不过总归是重新拥有了自由。
穆白也有些意识模糊了,她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睡,更不能让阎雨泽睡。
“阎雨泽!给我睁眼!”
她一手捧着阎雨泽的脸,一手拍她另一侧脸颊。
她的手冻得僵硬,没有知觉所以很难控制,撞在人脸上力道不自觉的大,但这好像让阎雨泽动弹了两下。
“阿司......疼。”
阎雨泽这个气人精!
气得穆白中气都足了些:“哪里疼?”
“手、手疼,腿疼......脑袋好疼......阿司,你抱抱我......”
“骗人!撒娇鬼!”
穆白吸了吸鼻子,嘴上又骂了两句“王八蛋”,还是伸手环住了她。
此时此刻穆白不得不承认竟有些羡慕起自己的这位前世,好像只在她面前,阎雨泽才是小雨而不是阎王殿下。
被“阿司”环抱着的阎雨泽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嘴角扬得高高的,眼睛一合上就像是要沉入睡梦中。
穆白抱了她会儿就觉得怀里的人没了动静,赶紧分开查看阎雨泽,果然倒着头像是又要没了意识,嘴巴微微开合,在小声念叨着什么,穆白靠上去也没听清,只能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轻。
冰块正在融化,冰与水混合时,笼子里温度好像更低了。
阎雨泽跟她提过冰库大概只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而已,为什么漫长得像没有尽头似的。
看看这牢笼顶上飘着的白色魂魄,能被罚到这里来的也有神印者,却也存在没熬过去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我、我要是交代在这了,就报不了仇了。”
阎雨泽......阎雨泽也不能见到她的阿司了。
人固有一死,但死亡通常离人很遥远,所以好像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当得知死亡将近眼前的时候,很少人能平静面对吧。
穆白想起阎雨泽刚才问她父母走时是怎么面对的,她搪塞过去了,因为她根本没法面对。
妹妹是很懂事,很听话没错,不给穆白惹麻烦甚至会主动承担家务来替穆白分忧。生活看似平稳,但苦闷像碾碎了的玻璃渣,撒在穆白的人生里,时不时扎她一下,不是很痛,可还是会痛。
这些东西是没办法跟穆桃言说的。
在成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妄想会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来拯救她于水火,可惜等到她都放弃了,这个英雄也没有出现。
直到遇见阎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