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送给你(2 / 2)

一次都?没有?。

封析云一怔。

她才想起,龙傲天?虽然风光,但每次风光后都?隐藏着代价,小说一笔带过,好似不值一提,只是个将男主的牛逼合理?化?的背景设定。但聂东流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当然会?孤独,当然也?会?为此痛苦。

“你……”她沉默,又惊诧,讷讷无言,半晌开口,“陈素雪的哥哥还?在时,你没和他们?兄妹一起过节吗?”

别人也?就罢了,陈素同可?是作者钦点的至交好友,同样父母双亡,只带着个妹妹,和聂东流关系那么亲近,中秋这种节日,不正好一起过吗?

她没有?提及那个名字,但聂东流知道她知道。

他所知道的、不知道的,也?许她全都?知道,愿意或不愿意告诉他,这曾让他困惑的,现在却已?不再重要。她知道他的全部过去,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聂东流”这个人,这曾让他警惕,现在却让他没来由地舒了一口气。

就像是闷头?跋涉的旅人忽然寻到绿洲,又或者不回头?的船只忽然寻到港湾,他不必同她解释,也?不必同她介绍,他说什么,她都?会?懂,也?绝不会?指责他,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情不自禁想倾诉。

聂东流沉默了很久,静静地回答,“没有?。”

即使是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和陈素同兄妹一起过任何节日。他们?确实邀请过,但他拒绝了。

因为他是一把刀,他怕情感和对?世俗的眷恋会?消磨他的斗志和勇气,他就像是一个向?往又畏怯的浪子,路过这人间,不能,也?不敢靠近这滚滚红尘。

但当他这么想,自己都?会?疑惑,他现在又是为什么会?和封析云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不敢说,更不敢深想。

封析云凝视着他,莫名的,她觉得聂东流也?很可?怜。

无论男主、炮灰,聂东流或是她,还?是随便什么人,在这红尘里打滚的人,都?很可?怜。她总觉得自己是炮灰命,其实男主命也?未见得就比她更好。

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永远向?前看的心。

“咱们?这回同是天?涯沦落人,正好凑一起过节。”她并?不擅长安慰人,不如转移话?题,笑盈盈地望向?聂东流,“你陪别人过中秋,那是虚度时光,但和我一起过节,那就是带薪休假,你这可?是赚大了,别苦着个脸啊?”

赚钱啊,这总能哄聂东流开心了吧?忘掉那些旧事,向?前看,他现在遇上大老板了呢。

聂东流一怔。

他望向?封析云,却只看见她在灯光下朝他盈盈而笑,神?情再自然不过,好似之前他用尽勇气所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得到她一点上心。

她只是短暂地、漫不经心地,在他面前扮演了“倾听者”这个角色,让他误以为无比亲近地靠拢了她的内心,却又转瞬即离,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兴味一场,回归现实,他们?还?是很远……很远。

他根本没想过为了这个收钱。

细想,她和他起于交易,续于交易,大家本来就是雇佣关系、合作关系,她主动给钱,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仙老板。而他若不为了钱,又能为了什么呢?

又能算什么呢?

封析云眼睁睁看着他的神?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渐渐冷淡了下去,不解其意,以为他太过悲痛往事、意志消沉,连金钱的力量都?无法抵消——那这对?于聂东流来说,确实是极大的心灵创伤了。

她绞尽脑汁,“其实吧,亲情更多是给你找麻烦,你现在没有?,也?不算完全不好,起码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她搓搓手,露出点迟疑,但很快又淡去了,缓缓宽慰,“你看我和我爹,我们?虽然是至亲,但感情淡薄,指不定还?没我俩关系好。”

既然要安慰人,就得比惨,连自己都?搭上作反例,她为了聂东流真是付出太多了,“你看我小的时候,一直想我爹能多关心我,有?一年中秋他终于不是很忙,好似心情也?格外的好,破天?荒地待在家里和我一起过节,问我想要什么。”

那时她特别兴奋,也?特别开心,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只想疯阁主能作为一个父亲,陪她一晚上。

我想看灯,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灯,她说。

那天?疯阁主的心情许是真的特别好,他竟然真的同意了,愿意带着本不上心的女儿去到他最讨厌的、庸俗而嘈杂的集市中看灯会?。这个“竟然”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时隔多年,封析云此时回想起来,都?觉得比中彩票还?难。

“那天?我们?去了灯会?,我有?一盏特别喜欢的兔子灯,我跟他说,我想要那盏灯,他同意了。”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却真的渐渐低落了下去,低低地诉说本已?遥远的回忆,“他把我放在茶楼里,告诉我下面太乱,不要乱跑,他会?带着兔子灯回来找我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口,仿佛追忆什么入了迷似的,再没有?往下说。

聂东流微怔。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看风吹孤灯,火苗与灯影摇晃,落在她秀美绮丽的脸上,半遮半掩她的苦涩。

“我听他的话?,在茶楼里等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乱跑。”过了很久,仿佛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一样,她回过神?,抹去一切本无意流露的情绪,只剩下一片沉静,“但我等了整整一晚上,肚子咕咕叫,他都?没有?来。”

她说到这里,甚至还?有?心思朝聂东流皱皱鼻子,露出一个有?点俏皮的笑容,“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不得。”

聂东流忡怔地望着她笑颜如花。

“所以说,没有?许诺和期待,自然也?就不会?失望。”封析云非常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倘若本身遇到的是浅薄的缘份,还?不如没有?。”

那种对?极浅薄的感情有?所期待又落空的失望,就像是明知镜花水月,也?仍然试图去触及,一次又一次失败后才知道自己傻。就她个人而言,还?不如没有?。

“怎么样?”她微微一笑,已?将这事抛到脑后,“感觉好点了没?”

——聂东流最好识相一点,他应该知道她现在想要什么答案……她都?拿自己的悲惨事件举例了!

聂东流凝视她。

“他为什么没有?来?”蓦然,他问,“你在茶楼等了多久?”

封析云一怔。

事实是,她在茶楼上整整等了一夜,从黄昏渐晚到旭日东升又高照,又怕又困又累,却只想见疯阁主来接她,生怕一睡着就会?错过。但在重新熙攘的人群和生意中,她只等到了发现大小姐不在府里、到处搜寻的仆役。

疯阁主去处理?公务了,毋庸置疑,永远是这个理?由。

他甚至都?没有?让人来找她!

就那样理?直气壮地、不以为意地把她丢在茶楼,忘却一切承诺,连一点点补救都?没有?纡尊降贵去想。

“还?能为什么?”她淡淡地笑了笑,不无讥讽,却也?平静,“我爹是大忙人,肩负全天?下安危的责任,他首先是宁夜阁阁主,其次是我爹,也?不难理?解。”

不难理?解。

她只是……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

但或许对?疯阁主来说,她到底怎么想完全不重要——也?许吧。

聂东流凝视了她很久。

“你等我一会?儿。”他丢下这话?,转眼消失在街口,挤进汹涌的人潮里,徒留封析云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总搞不懂聂东流在想什么,可?能这就是男主心海底针,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她想起了……疯阁主。

在聂东流面前,她表现出对?疯阁主的感情很淡薄的样子,一口一个“疯阁主”,很少叫爹,内心也?没把他当爹,但最初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当然会?依赖自己的父亲,只是在一次次的失望里消磨了,认清了有?些人就是有?父女缘份,却没法有?情谊。

而在金玉镇看见邪神?透露给她的往事,让这本就岌岌可?危、单方面维系的亲情雪上加霜。她信自己曾被疯阁主害死过一次、控制过多年,也?信自己的记忆和性格完全被疯阁主玩弄于股掌之间,因为这真的是她爹能做出来的事。而这一切在得到严琮翼的证实后,更让她相信了。

直到在梦里遇见了十?三年前的事,她才忽然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可?能是邪神?的误导,让她失措,从而控制她。

无论是术士还?是凡人,最重要的、必须牢记的常识:

不要相信邪神?的任何话?。

封析云下意识地抚了抚腕间的疤痕。

在邪神?潜入她梦境、要诱她沉沦的时候,保护她的那道白?芒,她知道就是靖夜。

其实早在离开玄晖宗前,对?着叶淮晓出手后,她便发现自己忽然能拔.出五分之二的刀锋了。

靖夜出手,无需全部出鞘,只需有?一部分在外便可?,而威力视能拔.出几分而定。她现在能拔出五分之二,已?足够和叶淮晓打个平手,堪称当世高手了。

她不禁要探究,这把刀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只拔.出五分之二便能有?这样的威力,那等到终于脱离刀鞘,得是什么妖魔鬼怪超级牛逼的大佬刀啊?

严琮翼说这是疯阁主留下,专门留给她的——她爹有?这样的宝贝,竟然会?给她??

封析云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她没有?告诉聂东流,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在邪神?的指爪再次伸入她的梦境,却被靖夜的刀锋逼退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以自己绝难想象的满脸坚毅,于寂寂无声、全无人迹中,请邪神?附身,然后,毅然决然地催动阵法,引烈火焚身,与邪神?的分神?一起,被攀升的火苗吞噬。

这是何等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悲壮,身侧无人、孤胆英雄,又是何等落寞,封析云不会?,也?绝不认为自己会?做出这种事,除非不这么做也?是个死,那么死前也?会?满心不甘。

但在这个梦里,她不仅这么做了,还?欣然赴死、无怨无悔——她甚至觉得死得其所。这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荒诞。

她不太相信这离奇的梦,却又难免很想试着相信,也?愿意为了这个离谱的梦,深想一点……别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疤痕,一时入神?,任人来人往,也?全不萦心,直到有?人喊她——

“封析云。”

朦朦胧胧的,就在头?顶,很熟悉,也?很陌生。好似十?分平淡,什么也?不能让他挂心,又好似小心翼翼地收敛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头?。

那是她第一次特别、特别认真地近距离观察聂东流的长相。他有?一副攻击性极强的英朗容貌。

一双特别锐利的瑞凤眼,剑眉星目,眼瞳比寻常人更黑许多,嘴唇极薄,眉眼总是飞扬,好似从来不会?折腰,也?从来不会?低头?。他是快意、潇洒、决绝的陆地代行者,明明没有?针对?的意图,看起来也?锐气逼人,好似在说“在座的都?是垃圾”。

任谁见了他,都?不会?怀疑他是个走到哪打脸到哪的龙傲天?。

而现在,这个锐气逼人、攻击性嘲讽性都?极强的龙傲天?,正提着一盏做工粗糙但造型可?爱,看着还?有?点眼熟的兔子灯站在她面前。

他凝视她,露出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强行忍住的神?情,极致忍耐,也?极度克制。

“送给你。”最终,他张了张口,露出不太自然的冷淡,仿佛这就能抵消些什么,但眼角眉梢的不自在却已?悄然道尽一切,“拿着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

“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聊天前。

聂东流:她不会和小孩子抢玩具吧?

聊天后。

聂东流:我帮你把玩具抢来了!

大型双标现场(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