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所有人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觉。

段云扬琢磨着闻年的?话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久违的?噩梦惊醒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一时之间几乎没了睡意，想了想,还是爬起来点亮了床头柜上陌生的?夜灯。

闻年带他参观的?时候说过,系统外?部原本只是浩渺的黑暗而已，现在所谓的?日升月落,是因为这一任的主人向谢是人类出身,为了照顾他的?喜好，用技术模拟的?场景。这会儿,他从窗户望出去，还能看到天边一轮皎洁的?月亮。

他记得,从他原来的那间屋子的?窗户中望出去,也?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夜空。

只可惜,他已经回不去了。

刚刚他们讨论的文件还放在一边,他左右也是睡不着，就顺手拿起来翻了两页，总算是看清了原本只匆匆瞥过一眼的批注。细看之下，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云水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评价。

除了简短的要点勾勒之外?，向谢的评论总是言简意赅,且大多没什么好话,出现最多的?字眼是“感?情用事”，段云扬看得有点好笑,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干净的?页边上，没有了之前随性的笔迹，反倒是在最后,留下了几点欲言又止的墨痕。

你在想什么呢？

段云扬叹了口气，将文件收在了一边。

闻年把那个假设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其实就明白了，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可能性。但是他比闻年还要想得多一些，比如说……其实不止最后一个世界。

向谢所谓的?只是为了无聊就把他绑来这个理由，他最开始就没有相信，现在当然更不会了。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有着他自己的?目的，哪怕凭空捏造一个世界背景，也?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栽赃闻年一笔，他不相信，他会闲得没事儿自己去犯禁。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搞错了因果关系。

也?许，不是因为犯禁后不想苟延残喘地活着，所以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考验他这个“继承人”，而是他先选定了继承人，为此不惜犯禁来把他绑进系统，之后的一切，只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局，从最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就在段云扬闭目沉思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段云扬：“……”

他原本因为思考迷迷糊糊酝酿出来的睡意被吓得一丁点儿都没剩，停顿了三秒之后才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您哪位？”

“我就是系统啊。”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你们白天的?时候，还去看过我呢。”

段云扬：“……”

没人告诉我您还成精了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声音轻咳了一声：

“是这样的。其实原本我的?核心意识就被向谢放进了你的?身体里，只不过先前一直是被封印的状态，系统设置的?程序是，一直到你在内心解开了所有案件的关键点，我才会被启动。”

“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段云扬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他和向谢见面时，那次看似客气有礼，实?际上多余而虚伪的握手。

他无话可说，闭上了嘴。

“不要这么沮丧嘛。”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大叔，不过脾气还挺好，“说起来，在没被激活之前，我还一直提心吊胆的?呢。”

“你怕啥？”段云扬揉了揉太阳穴，“反正也不是你的?锅。”

“你不懂。”系统叹了口气，“系统认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核心中枢输入指令，一种是直接通过身体的?接触导入。后者的?优先级是高于前者的?，所以，在他把我导进你的?身体时，他就没有了后路。”

段云扬愣了一愣：“你是说，不管我有没有破案，下一任系统之主都是我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系统道，“区别在于，如果我没有被激活，那么你继承不了一切的?权限，别人也?不能。所以，在你这一任的任职年限结束前，系统都将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

“我曾经觉得他很任性。”段云扬做出了自认为客观的?评价，“没想到，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任性是没有上限的?。”

“换个角度想嘛。”系统大约是因为终于被激活了，心情也?很好，听着乐呵呵的，“这也?是对你的?信任啊，他相信你一定会做到他想让你做到的事情。”

“你角度换错了。”段云扬叹了口气，“他是相信他自己。”

“呃……其实都差不多。”系统道。

“所以说，我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段云扬往床头靠了一靠，慢慢地道，“那么，毒和匕首，到底哪个是致死因素？”

“是匕首。”系统道，“只不过，毒也?是他自己下的?。”

“真是委屈闻年和云水了，感?情他们俩互相怀疑了半天，谁都没有真去下毒。”段云扬抽了抽嘴角。

“他的?原话是：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不如多添加几种死法混淆一下大家的?视线，反正段老?师那么聪明，最后也能猜出来的。”系统一板一眼地答道，“所以他就顺手拿了点闻年实?验室的药品，也?算是丰富一下他们俩的?线索。”

段云扬：“……”

“不，这个我真没猜出来。”他有些艰难地道，“他太高看我了。”

“所以这个地方他没有设置关键点。”系统顿了顿，“说起来，还算人性化。”

“好的，你们说得都对。”段云扬点点头，放弃了和他关于这方面的交流。

“那么最后，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系统体贴地问他。

“闻年曾经说过，向谢曾经也?是人类。”段云扬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也?是这么被选出来的吗？”

“比较巧，是的。”系统道，“并且上上任系统之主比较残暴，是先帮他处理掉了人间的羁绊，才带他进系统的?。”

他没说明羁绊是什么，但是段云扬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生长的环境很重?要。”他抽了抽嘴角，“跟变态在一起呆久了，果然也会耳濡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