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盛离锦不还手由?着对方推搡，那尚玮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动两下手就要真的把人?按到在地上?挥拳头了。

孟夕瑶待不住，突然冲了出去：“干什么呢你？有话?不会好好说？没看见人?家都不想搭理你，还非得要跟人?动手是吧？！”

盛离锦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尚玮也不搭理她：“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暂时还用不着你来?管。”

孟夕瑶挤在他俩中间，冷着脸：“那我要是说今个儿我就非得管呢？”

“......”

尚玮突然冷哼一声，抓住了她衣领。

这些动作不光是挑衅意味十?足，更得看看他选择的是什么动手对象。

而旁边本来?被一路推搡着也没什么太大反应的盛离锦一瞧见他的手揪住孟夕瑶衣领，眼神迅速就变得很冷。

他猛地上?前扼住了尚玮的手腕。

他用的力道极大，孟夕瑶都能看到他原本较白的手背上?凸出一道道狰狞青筋。

他也不跟尚玮再废话?，一个巧劲直接逼得对方不得不松开?手，而后，被抓住的那条胳膊直接就拧到了后背，再不能动探。

“先前不理会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想跟你过多纠缠，不要蹬鼻子上?脸了！”

盛离锦用力一推，尚玮便狼狈地往后倒。

地上?的酒液弄湿了他的裤子，而这一摔，尚玮似乎清醒了一些，却立马挤出了一张笑脸：“好一个英雄救美，果然嫂嫂的魅力真是大到让人?心动呢，不过嫂嫂真不愿意再考虑考虑之前我说的那些话?？”

孟夕瑶真是一脸匪夷所思：“你有病吧？”

还敢当?面挖墙脚了？！

盛离锦却不打算多说什么，拉了孟夕瑶的手腕轻声说：“咱们走。”

尚玮脸色又变了。

速度之快，堪比变色龙。

“嫂嫂，我劝你认真考虑一下吧，别跟这个杀人?犯在纠……唔！你干什么？！”

孟夕瑶面不改色地甩了甩手上?的泥，看也不看他一眼：“哪儿来?的狗叫啊，一直汪汪汪，赶紧走吧，真是听得烦死了。”

“......”

他俩一声不吭地绕路离开?，把脸色发黑，半张脸还贴着斑驳的泥的尚玮甩在身后。

等着出了墓园，盛离锦才?松手。

而后，犹豫着拉过她因为摸过了泥巴而变脏的手，沉默着想去帮她擦掉。

然而他手边又没有纸巾……

孟夕瑶一看他直接用自己衣袖擦，赶紧就要把手收回来?：“哎哎哎你干嘛呢，这可是前几天刚买的新衣服啊！”

盛离锦却不说话?，也不让她收手，非要仔仔细细地把她那只手给擦干净，连指缝都照顾到了，直到看着她那只手重?新又恢复了干净的模样，才?若无其?事松开?了自己的手。

孟夕瑶忍不住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想说的话?，其?实跟我说说也没关系的，我嘴巴很严的，听了也不会往外传，真的！”

盛离锦低着头，半晌后却只说了一句：“你可以……陪我喝两杯吗？”

孟夕瑶眼珠一转：“生死局还是怡情局？”

这些个词盛离锦知道，因为之前经常听她跟李思涵这么对暗号——

怡情无非就是小酌的意思，喝两杯，谈谈心，顶多喝到微醺的程度就收手，绝不贪杯。

生死局就像是生日宴那天晚上?了。

双方不挂一个不下桌。

就是死磕！

想起之前的场景，他有些无奈，表情倒没有刚刚那么严肃了：“酒也没什么好的，别老是玩命，少喝点……”

孟夕瑶一个响指，笑了：“明白。”

...

下山后，司机把他们送回家。

盛离锦换下脏掉了的衣服出来?，就看见院儿里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

花生米，凉拌西兰花，还有切片卤肉。

以及最重?要的两坛酒。

院里下人?都被轰了出去，孟夕瑶跟个土匪似的踩着石凳在那研究酒坛，看见他出来?以后就非常兴奋地招手叫他赶紧过来?。

“给你看看我刚刚弄好的剁椒酱，稍微在里面加了点蒜泥，吃卤肉的时候沾一沾，哇这个美味度简直唰唰唰地飙升…！”

说着，她都等不及盛离锦坐下，当?时就夹了一筷子递过去：“快快快，你先来?尝尝，哎呀你这眼神……筷子新的！我没用！”

“我不是那个……”盛离锦失笑，但最后也没解释，顺从地尝了一口。

确实好吃，辛辣的口感特别适合下酒。

他坐在那，看着美滋滋倒酒的孟夕瑶。

外头起了风有些凉飕飕的，但是他心里面却有一股暖意逐渐往上?升。

于是几杯过后，酒精终于打开?了他的嘴，让他忽然间想要把这些已经憋在心里头足有十?年之久的秘密，再次挖出来?给对方听。

...

十?年前，盛离锦尚且还是个15岁的少年，他年少成名，性格犹带着被人?捧出来?的骄纵。

只比他小一岁的尚家兄弟便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他家。

初见面，他其?实有些看不起这两个从乡下来?的乡巴佬，不过他的性格本来?也就是那样，城里人?也没见有几个能被他看得起的。

不过尚家兄弟因为被迫寄人?篱下这个因素，在他面前也总是主动表现的低他一头，特别是尚玧，那简直就是狗腿子界的一把好手，哪怕盛小少爷性格再怎么难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也被他给哄得服服帖帖，出门玩乐的时候倒是愿意带上?他们两个，一起去见世面了。

尚玮活泼开?朗，尚玧嘴皮子利索，不管是走到哪儿都能把盛小少爷给哄得心花怒放，而小少爷高兴了，他们兄弟俩自然也好处多多。

所以刚来?到大城市不出三个月的时间，尚玧就在这里打开?了人?脉圈，稍微算是有了些能上?说话?的人?——不过他们心里都肯定也都清楚，那些人?愿意给他们兄弟两个面子，其?实还是看在盛小少爷的份上?，只要他们还是跟在小少爷后头，自然就能一直捡便宜。

不过这大城市好东西多了，诱.惑也就跟着一起多了，所以来?到盛家半年后，本来?还好好的尚玧突然就失控了。

小少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尚玧回家，等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从尚玮口中得知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是对方认识了一群新朋友这会儿正玩的开?心，当?时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只把对方当?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平时能瞧见的时候顺手那么照顾一下，再多……他又不是老妈子，既然对方不在跟前转悠了，他也不缺那么一两个小跟班，随对方去吧。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小少爷在出门途中被一群人?拦下来?索要钱财的时候才?发现，尚玧竟然胆大包天地借他的名义?在外赊账赌钱！

这下小少爷可就不乐意了，他都没在外头这么胡作非为过呢，但那个乡巴佬竟然敢借他名字在外赊账？！也行，谁借的钱就让谁自己去还，他可没有那么好心帮别人?擦屁.股！

所以小少爷很快就表了态，并且让人?放话?出去，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要朝他这里找人?，他不认识尚玧这个人?，也不会给一分钱！

尚玮再怎么求着他救救尚玧，他也只是冷笑，而后拒绝，烦了就连尚玮也不见，更是干脆叫家里头的下人?直接把他们兄弟俩的东西打包扔出家门，不允许他们再踏进盛家一步。

不过，这事儿很快也传到了盛老爷子耳朵里去了。

盛老爷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好面，当?初接纳尚家兄弟就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族亲的乞求，生怕拒绝以后自己名声就不好听了，后来?人?来?家里一段时间以后，他觉得这两个孩子还不错，想着反正也是亲戚，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个时候，他可没想到尚玧竟然这么胆大！招惹谁不好，非招惹他家里最难伺候的小少爷，这下……

帮吧，儿子不乐意，不帮吧，儿子把人?家东西全给扔了，外头人?一听就开?始私底下议论个不停，说的好像他们家特别绝情一样。

老爷子脸上?实在挂不住，就咬咬牙出了这笔钱把人?捞出来?，而后一通训斥，表明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就叫他们搬出去住了。

毕竟，这虽是族亲，可他们姓尚，嫁出去随了外姓的族亲，又不是盛家本家，帮着一把算是尽了情分，没有之后了。

这事儿也本该到此结束。

可是没过多久，尚玮就又来?求人?了。

原来?是上?次那事儿根本就还没有结束！

尚玧跑出去疯狂潇洒的那段日子可不单单染了赌瘾，他还泡在大.烟馆，跟附近楼里的姑娘整日搂在一起醉生梦死的，尚玮发现这事儿以后根本不敢跟盛家人?提，自个儿父母也不敢说，一直偷偷摸摸地帮尚玧兜着瞒着。

然而他瞒着也不是解决办法，尚玧老实了一阵子之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又跑出去潇洒，这下他可不光是欠了赌.场的钱，烟馆的债也得跟他清算，加起来?，一口气要还五万银元！不然就剁了尚玧一只手，再问他们家要钱！

尚玮吓得不行，完全兜不住就跟家里人?说了，可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暗示他去盛家再求求情，借点来?救急。

尚玮第一时间跑去找了大少爷，因为他知道大少爷脾性温和好说话?，果然就在他的哭求之下，大少爷心软了，拿了自己的一部?分私钱出来?，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不过这事很快就让小少爷知道了，小少爷当?时就让人?去把这笔钱给拿了回来?。

尚玮只好又跑去求小少爷。

但小少爷却头也不抬一下地跟他说：“帮你们一次两次，就还会有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吧，人?的贪欲那么大，什么时候才?能填满？你也别来?求我，当?初他借着我的名义?出去跟人?赊账的事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你倒还腆着脸又回来?找我？上?次是三万，这次是五万，下一次是不是要我们家把房子卖了给你们还债啊？赶紧滚吧，不知廉耻的东西，少来?惹人?烦。”

尚玮恨他无情，却也不能反驳，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对策。

但，说实话?……

这个时候，唯一能给他们家帮助的也只有盛家了，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尚玧去死对吧？所以，盛家人?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求着人?家。

求个不知道多少次，尚玮都给小少爷跪下磕头了，才?总算是得来?小少爷一个玩味的笑。

但小少爷只肯帮尚玧清了烟.馆的债。

不算很多，五千大洋。

余下的他们自己继续想办法。

而且小少爷还让人?把尚玧给抓了起来?，要求尚玧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道完歉，再让人?把他暴打一顿。

尚玮在旁边看着亲哥挨打，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一边看一边掉眼泪，完事儿还得谢谢小少爷手下留情。

挨了打的尚玧奄奄一息，被人?捆了锁屋里，烟瘾犯了又哭又叫的，小少爷不放人?，也不让人?进去看，就搬了个凳子在院里坐着，然后慢悠悠地一笔一笔跟他们家里人?算账。

结果算完账，屋里没动静。

外头的人?把门打开?以后才?知道出了事儿。

尚玧虽然才?抽了几个月，但瘾已经很深了，一犯瘾的时候就跟个神经病似的。

小少爷的手下不知轻重?给他捆死了扔屋里，结果他在屋里哭闹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把绳子挂床脚了，就那么巧地陷进床板的裂缝中。

而且本来?勒住他肩膀的绳子被他挣扎时一蹭一蹭滑下去吊到了脖子上?，他又刚挨了顿打，浑身没劲儿，摔下去后死活起不来?，就这么生生在屋里头被勒死了。

偏偏事儿就是这么巧，尚玧的垂死挣扎被外头的人?误认为是犯瘾的闹腾，其?实本来?也是，但谁又能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

小少爷原本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特别是得让屋里的那个人?长长记性，结果屋门一开?，他被背后传来?的惊呼声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正好就和死不瞑目的尚玧对上?了眼神。

发红的双眼，爬满血丝的眼球。

小少爷当?场就吓懵了，回去以后连着做了一星期的噩梦，还发了高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来?劲儿。

结果最后，尚玧的赌债还是盛家还了。

但这一次，就好像是变成了买命钱一样。

尚玮也彻底恨上?了小少爷。

尚玧下葬那天，下了场暴雨，尚玮当?着小少爷的面发了毒誓，他将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今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都让小少爷无法安眠，直到对方还清这份人?、命、债！

...

“所以，他一直恨着我，恨到了现在。”

盛离锦面前的酒已经喝完了。

他眨了眨眼，忽然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忽然苏醒一般。

孟夕瑶直皱眉：“可是这件事说到底也不全是你的错啊，你又不是故意想让那个人?……”

话?没说完，她顿了顿。

如果要她来?说的话?，虽然这个最后的结局让人?感觉很唏嘘，可是这难道不是那个人?活该吗？黄赌毒这三样基本上?全都占了，那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不过盛离锦脸上?的愧疚是真实存在的。

她也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

任谁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心里头都会有压力的。

这么长时间了，盛离锦还能把当?时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甚至一些细节他都能回忆得起来?，足以证明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个多大的阴影，就这么一直笼罩在身上?，成了他的负担。

孟夕瑶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她想安慰对方，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毕竟自己可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就算是能够理解，也无法完全跟对方感同?身受。

她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但是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她把身体?往前倾，却突然又重?心不稳，手忙脚乱地按了一把，一个不留神就碰到了旁边的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