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途,因为逼迫,因为太多声音。
父亲讲,学医以后就能给家里看病。
姥姥说,你姨姥姥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以后当了医生,帮你姨姥姥瞧瞧。
‘当医生好,医生赚钱多’
这就是家里人眼中的医生,和要她学医的理由。
随着年龄增长,梦想磨灭,她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追求。
姑姑总是要讽刺她的父母没钱没出路,而不管她考得什么成绩,姑姑也都要贬损一番。
高考那年,姑姑翻来覆去的说她不行,让她报考本地的师范。
心里憋屈,不想屈就,索性就报了个大的,前往北京。
但使她有理由喝动力坚持下去,是动手术那年。
寻常医院都不肯给她治疗,便被推荐去了特殊的医院。
那医院的一楼是儿科,通通都是外貌奇怪的小孩子。
有的甚至还被抱在包被里。
每一个神情疲累的父母,都好像当年来北京求医的她与父亲。
年幼的孩子们除了会因疼痛大哭,很少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而有了自我意识,稍大一些的孩子,则低着头不肯看人。
陈医生找到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而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没耳朵的女孩。
缴费时她不肯说话,披散着头发不愿让人看她的脸,而走路是低头贴墙的。
就仿佛照镜子一样,陈医生看到了自己。
她想,这个女孩也一定很渴望能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上,呼吸新鲜的空气,不再惧怕目光。
她懂的,她能懂这个女孩…
这些年,小姨总记挂着她的病,不停的带她看医生,而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查不出来’‘不能治’‘医疗条件不够’。
每一次就医都是在揭她伤疤,让她一次比一次绝望。
所以这次手术,她对自己并未抱希望,而是渴望来场意外,能助她解脱。
手术从中午进行到下午。
被推出来已经六点。
第一次的手术,很成功。
血从鼻子里呛上来星星点点,她不间断的咳了三天。
还不了解手术的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直到拆线。
站在镜子面前,望着逐渐好转的自己,一切痛苦都值得。
当终于能不惧目光的站在人群中,她发现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是这样好。
医学是有意义的,每一台手术,都是让病人获得第二次新生。
那时,她才下定决心将临床好好的读下去。
只是,对血腥味敏感的人来说,学临床的过程是种折磨。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梦想去完成。
她就是不得不去学医,被推上了这条道路。
再有意义,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能让她真心实意的选择一次,她想去学唱歌,学跳舞,学美术,学设计,学表演…
可人生没有返回键。
眼前的生活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圈子依然被拘束在这里,每天面对精神不佳的母亲,面对欺人的姑姑,奶奶。
童年的阴影不仅没有消失,家庭的阴影甚至还在延续。
她的精神时刻都在崩溃的边缘。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眼里的生活,仍在原地踏步。
没能挣脱泥泞,而是被泥沼下的怪物缠住了脚踝,正一点一点拖她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