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也躺了好久了,难得闲下来,这山林里风光不错,我也想四处转转。”
朱桃紧紧蹙眉,忧心忡忡看她,“小姐,要不我陪您去吧。”
“你这丫头,还是好好在这待着吧。”南雁来摇了摇头,浅笑道,“这位柳大哥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若真想帮我,就好好帮着人家好好洗洗菜吧。”
似乎是满腹心事都被人看穿了一般,朱桃瞬间耳朵又红了,连忙低下头去,恼道:“小姐您又在笑话我。”
“二位姑娘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手细嫩的很,柳某又怎敢操劳朱桃姑娘!”朱桃这还没表态呢,柳却忽然紧张兮兮道:“不成不成!”
“你这家伙,瞧不起谁呢!”朱桃却忽然扬起了头,哼了一声,“想我堂堂朱桃,也是做过满桌佳宴的,你等着,今天我非得给你露一手!”
眼见二人有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说笑了起来。南雁来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忍笑,转身慢悠悠走远了。
这片山林的确太容易迷路。
清溪淙淙,鸟鸣山幽,渺无人烟。
山崖处处,一不留神就能摔下去,她托腮无聊站着往下扔石子,触目所及,皆是山林浓雾。
石子飞快坠落,也根本听不见落地声响,好一片荒野深山。
远远眺望,却是连绵不断的枯树,根本看不见黄沙古道。
...该死!那车夫究竟把她们带到了哪里,只是恐怕不知离那玉门关究竟还有多远——
“怎么?迷路了?”
忽然有一个凉悠悠声音在背后响起。
***
那个声音忽然冷不丁响起,南雁来几乎登时手一抖,一把石子全都扔了下去。
猛地转身。
眼前大约十步之外,倚在枯竹上,那人一身鸦青色曲裾深衣,此时已经彻底摘了乌纱帷帽,露出少年一张雪白俊美面庞来。淡淡远山眉,侧脸轮廓锋利似刀刃,淡色薄唇微微珉起,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似乎是在笑,又似乎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
紫竹的叶子都纷纷凋落了。眉眼依稀像极了她曾经梦中的那个少年。
“...你不该来这的。”她顿了又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却依然不语,只是慵懒倚着枯竹,微微仰起脸来望着她。
“殿下,您不该来这的。眼下北昭仍无新帝,长孙氏刚被清算,整个朝堂正待重肃秩序,又怎可一日无新帝?”南雁来轻声道,“纵是有昔日太傅帮忙理清朝政,却也总不该如此。”
“我花了五十两,良心赞助你的逃跑计划。眼下,你却又在责备我了?”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挑眉似笑非笑,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雁来绝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这一切开始吊诡的像一场旁若无人的故友聊天。
“雁来只是不懂,如今皇位唾手可得,殿下这般胸怀韬略之人,为了江山社稷,受了无数伤,忍了无数苦,而雁来只不过曾做过偌大东宫里的一介小小储妃。殿下眼下应该坐在长安城里,终得以一展宏图...”她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又何必为了我如此呢?”
他看了她那样久,久到她几乎以后他不会再开口了。
他却又忽然笑了,像是自嘲一般的低笑,“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的陌生,似乎只是在淡淡审视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一般,“我单单知道你不喜欢我,却是不知你竟决绝至此,竟然连伤还没完全愈合,就独自走了。你当真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你为什么就这样恨我呢?”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朝她这边一步步走来。
一张白净面皮像是在笑着,然而那翻涌上眼底的,说穿了,也终归只是冰冷寒意罢了。
靴底踩在枯竹叶上,发出轻微清脆的碎裂声。
她被他紧紧拽着手腕,腕骨都发出令人牙紧的咯咯声,她后退拼命想要挣脱他,然而就在下一刻,那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却忽然猛地消失了。
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整个人忽然倒了下去,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紫竹叶。仿佛是终于撑不住这副身躯一般,少年的额头跌到了她肩上,冷汗濡湿的乌黑碎发垂落。
而他靴底旁的那片枯竹叶上,早已汇聚了一小片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