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归去来(1 / 2)

七月初七,乞巧,夜月明,诸事皆宜。

楚韶垂眼去看,正好看见周兰木纤细手腕上的红松石手钏,大了些,红是鲜艳的红,白是晶莹的白,月光下红白二色竟为那只手也添了些盈盈柔情。

手一抬,凹凸不平的红松石便顺着腕子骨碌骨碌滑下去了。

楚韶便说:“你瘦了。”

周兰木轻轻“嗯”了一声。

楚韶便继续说,声音带着哀婉,像个盼丈夫回家的怨妇:“……叫你当心身子,你议政殿一待便是一日一夜,将对我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今日带我出宫是怎地,补偿一二?”

周兰木没吭声,心虚一般,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湿润的、温情的眼神。

明明是一样的人,改换了容貌,照旧生得端庄出尘,若没有那颗痣,可真是仙人下凡,叫人连身都不敢近了。

于是楚韶当时便觉得喉头干渴,手一揽,把他圈进怀里来了。

单薄,温柔,能抓住,极好。

大街上露天戏台子上的戏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声音隔了嘈杂的人群传过来。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风吹荷叶煞牌: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周兰木咬着他的耳尖儿说着悄悄话:“这地界儿我们曾来过的,当年我回中阳,你说要为我寻个解忧之地——”

楚韶抬头一看,面前一座容音坊的青楼。

拥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留香客。

一桩一件似乎是前世的事一般,这人改换了身份容貌,磋磨了一身傲骨,兜兜转转历遍了世间的苦事,好不容易才落到他身边来,呼吸温热,心跳真实,低一低头便是兰花的香气。

没有消散在当年寂静的典刑寺,边关的冷月风霜,中阳的明枪暗箭,被挑拨离间的三四年,靠恨意活下来的年月,漫天箭矢,一把雪寒长剑……

完完整整地回到身边来了。

楚韶鼻尖一酸就有点想哭,周兰木攥着宽大袖子为他擦了擦眼睛,月光下像是喝醉了一般,声音也是湿的:“是了,出来……补偿你。”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突兀地点着了。

楚韶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突然俯身下去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周兰木没好好梳头发,长长的黑发垂在身下,拂过他的手面,极美。

他瞧着楚韶的脸,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埋头凑近了他的怀里。

远处的戏子还在唱——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青楼的老鸨一脸错愕地看着近五年不曾来过容音坊的小楚将军,吓得有点磕巴:“小……小楚将军,这是来寻乐子?要老婆子找几个人来,还是……”

楚韶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答:“找个安静地儿,多谢。”

那老鸨不敢声张,按照吩咐办好了,眼见抱着人上去,才暗暗咋舌——都说小楚将军改了性儿,再也不进青楼,原是家里有了人?

径自抱着人往绵软榻上一放,白玉簪子轻轻脆脆地掉在地上,青丝便散了一枕,尚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皇帝挑着眉瞧他,玩味地一蹙眉,却道:“听闻小楚将军久不来容音坊,外边那群老大人着了急,特意遣我来伺候。”

楚韶恶趣味上头,直接欺身压了上去。

一手拨开他面上长发,一手慢条斯理地把人外袍解了,他恨不得把这人直接生吞了,面上还要云淡风轻地继续问:“哦,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哪个楼子里的?”

周兰木在他身下翻了个白眼,依旧柔柔地扯了他的衣袖:“我倾慕将军,不是出来卖的。”

手顺着脊背一寸寸抚摸过去,他听见身下这人的呼吸乱了:“哦,倾慕我?倾慕我什么,位高权重,还是秀色可餐啊?”

周兰木眼睛里漫上来一片水光,断断续续地答道:“都……都喜欢,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