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色达停留了一天半,第二天吃完午饭,就按照计划从炉霍经道孚,至新都桥。
路上依旧是高原草甸,一望无际。亚拉雪山在群山中露出雪白的一角,郑纾开了十几公里,依然能够看见。中途李不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指着外面说:“好丑。”
郑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像是一个公园,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公园。
到新都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郑纾想让李不言留在菌子店里等菜,自己去酒店办理入住。李不言不愿意,拉着他的袖子,好像要哭了,指责郑纾道:“柏杨树没看见,你还要跑。”
郑纾觉得他的遣词造句水平达到巅峰,让人无言以对,只好陪他一起在店里等。两个人点了小锅的松茸炖鸡,烤了几串蔬菜。
李不言很馋,拿出地图,指着标红的烤松茸给郑纾看,旁边是小李的特别批注:“吃!”。
郑纾表示了解,出门去问老板娘,老板娘说最近烤松茸很贵,实在要吃也可以烤,就是要等很久、还要多给钱。郑纾转头看着店里坐着的李不言,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盯着郑纾。
“贵也行。”郑纾说,“少加点辣椒。”
从饭店到酒店的路上,李不言坐在车上回味:“好香啊。”
夜风吹得有点冷,郑纾把他那边的车窗按了上去,李不言转过头生气地说:“你干嘛!”
“吹久了感冒了。”郑纾说。
李不言好像觉得郑纾这个人很麻烦,但是又不好说他,只好用问题来稀释郑纾的麻烦,问他:“下午那个马,走多久啊?”
郑纾知道他问的是山路上看到的马帮,稀稀拉拉几匹马驮着货物,穿着破旧西装的男人跟在马群后拿着马鞭。
“可能很久吧。”郑纾也不确定,“走到目的地就会停下。”
李不言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到目的地才停下哦。”
郑纾看他不知道脑袋里面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于是问他:“你的目的地呢?”
“唉。”李不言有些为难,“有点远。”
“不过我旅游完,就快到了。”
李不言的家人这几天一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今晚才姗姗来迟。李不言有点不想接,他了看郑纾,本来想去厕所接,又决定坐在床上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李不言的弟弟,语气很不耐烦,问李不言什么时候回去。
李不言怕弟弟生气,他小声说:“马上了。”
郑纾看见镜头那边,李不言口中“正常”的弟弟皱着眉毛,生气地对他说:“什么时候出去玩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之前跟你说了早点把人才落户办了,你偏要拖拖拉拉。”
李不言“唉”了一下,看了眼郑纾,好像有了点勇气,但还是小声对着听筒说:“为什么一定要我办啊?”
他弟弟骂了他一句,有些难听,难听到郑纾都停下来坐到李不言旁边。李不言愣了下,说:“别骂人,还有人在。”
说完,对面没有回答他,径直挂断了电话。
郑纾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李不言叹了口气,把头靠在郑纾肩上,说:“好烦啊。”
郑纾亲了亲他额前的头发,安慰他:“你当做没听见,就不烦了。”
李不言听了他的话,有些开心地摸摸郑纾的下巴,悄悄告诉他:“很快就不烦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个人就开车往九龙方向走,沿着211省道,到了甲根坝乡,又走了一段山路。
李不言自从接了电话之后就心情不佳,跑山路又甩得他头晕,好几次想对郑纾说我们不去了吧,但是又想到自己完整的旅行计划,还是坚持让郑纾直接开上去。
上山前,郑纾收到李智的好友请求,他同意了。李智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当时太生气了,所以删掉了郑纾。郑纾对她说没有关系。
李智说:“我十一结婚了。”
郑纾学着李不言的样子“哦”了一下,心里却很平静。
郑纾问:“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李智说:“分手那天,父母介绍认识的。”
“哦,祝你幸福。”
李智没有说话,郑纾听见她低声啜泣。
郑纾和李不言到子梅垭口前都没有交谈。
下车时,郑纾让李不言把冲锋衣穿上,李不言说好难看啊。
郑纾没有管他,自己把冲锋衣拿下来。
太阳刚出来,照射在雪山上,白天和黑夜接驳,为其镀上一层淡金。上面是连绵不绝的雪,下面是灰黑的裸岩,雪顺着山岩的脉络向下延伸。
阳光照射在贡嘎山上,金黄的光反射在李不言脸上。郑纾在他身后给他披上衣服,李不言转过头看着郑纾,他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问郑纾:“一定要走到目的地吗?”
郑纾没有回答,在稀薄的氧气中、在贡嘎山一片金色前、他从李不言身后轻轻抱住他。
有些期盼,又略微带着犹豫,问:“我可以陪你一起到目的地吗?”
李不言没有说话,眼泪从他眼眶中静静流下来,雪山渐渐褪了颜色,云雾从远处飘来,覆在山尖。
在圣洁的雪山边上,李不言做了最后的决定,他对郑纾说:“可是我好忙啊。”
郑纾笑着对他说:“你忙完可以来找我吗?”
李不言摇摇头。
郑纾接着问:“我来找你可以吗?”
李不言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我住在广济路1225号,你往上看就可以看见我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