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坐在告解亭里,默默的低着头,双手抱拳抵在额上。
四面狭小的空间与亭子里香薰蜡烛散发出的茉莉花香味让他感觉舒服。
隔着一层挖了几个小洞的木板,那头的牧师问:“今天也没有话要说吗?神会宽恕你所有的罪。”
知书:“我想先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
牧师:“我也是日常一问,那你坐吧。”说完知书听到那头的门轻轻一响,随后牧师轻快的离开了。
整个祷告室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很喜欢这样能独处的时候。
告解亭的左侧小桌子上放了一本牧师特意准备给他的盲文圣经,知书摸索着拍了拍那本大部头,却没有拿,因为他并不是真心信服外国菩萨。
这个世界并没有救苦救难的菩萨,所谓信教,不过是他向沈公馆众人撒的一个谎言,实际上,他只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喘口气。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旁边告解室的门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
木格子那一头,响起达礼的声音,他终于还是追到了这里。
“我要向神认罪。”
瞎子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弟弟透过木格子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和浓重的酒气。
“牧师......在教堂后面的小房间,我去叫他。”知书说完站起身,想要出去。
“别走。”达礼从旁边那扇门冲出来,又飞快的打开他的门,锁住,将知书堵在狭小的告解室里。
趁知书手足无措,达礼扑上去,双手掐住人腰将他一把抱上放圣经的小桌子,随即不等人反应过来又一手控住人双腕,高按到木格之上,凑近脸,直贴着哥哥的脸厮磨:“知书,我很想你。”
“达礼,这里是教堂。”避无可避的逼仄墙角,他被迫坐在高高的桌子上,一双腿都悬空。
达礼不管不顾的箍紧他,强硬的困牢他,雨点一样炽热的吻,浓重的酒气将哥哥的脸熏染成艳丽桃花。
知书瑟瑟抖动。
“这是教堂。”他颤抖:“达礼,你真要在这里,羞辱神灵吗?”
“知书就是我的神灵,可他现在想要抛弃他的信徒。”脱掉他的鞋子,剥掉他的袜子,达礼又摸过台子上剪蜡芯的绞剪,沿着哥哥长衫下的裤角一点点往上剪,冰凉的金属贴着他的小腿往上,知书不敢再挣扎,感受到那锐利的剪尖,正顺着小腿内侧往上滑动,咔嚓咔嚓,贴上了大腿内侧,咔嚓咔嚓。
“达礼,求你不要这样。”知书颤抖的声音终于带出哭腔,可是手腕被他铐在脑袋上,挣脱不了,紧张的大腿肉都绷紧:“你干脆一剪子捅死我。”
“你别动,我知道你怕疼。”达礼借着酒精耍无赖,三两下就把他的薄裤全都剪碎。
随后钳着知书的大手一松,知书只觉手心一凉,竟是他把剪刀的刀柄塞进了自己手里:“知书,拿住。”
“你,你要干什么?”知书很震惊,忽然手里拥有了武器,好像一下就有了底气。
淡青色长衫被掀开,达礼又往前挤了挤,紧紧贴住他的额头:“知书,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挽回我的神灵。”
“你走开。”知书握着剪刀,虚张声势的晃了晃。
达礼握住他的手,带着那只握剪子的手来到正确的地方,剪尖抵住自己的胸膛:“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那就朝这里捅,这是我心脏的位置。”说完放开知书的手,抱住他的脖子,知书领口浅浅的熏香都带着无尽的惆怅,却是他戒不掉的瘾,达礼抬起他的下颌,吻上知书的喉结。
利器在手,他亲手交到他手上的,说,不喜欢就朝这里捅。
“达礼,你,你不要逼我。”
达礼充耳不闻,大手顺着坐在桌上那人白皙的腿往下滑,握住人的脚踝,拉高同样抵上狭小的桌子,让哥哥朝他打开。
“达礼,求你放开。”抵在胸膛的尖锐往衣服里戳了戳,剪尖微抖。
达礼怎么会放开他?
暗室微醺,纯白的小茉莉花儿被酒气醺醉,血肉沸腾的角落,他要定他。
咚的一声,剪子从手心无力滑落,他咬着唇将修长的五指攥紧了弟弟头发,喑哑闷声:“达礼”。
被囚在掌心的神灵,与他的信徒一同坠落至无边的欲海。
心和身体一起被撬开,廉耻与自尊又同时于暗室中丢掉。
他被拱上浪尖的刹那,一颗泛着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不知是来自生理性的快乐,还是来自心理上对自己放浪形骸的厌恶。
他终究还是没能招架住。
说什么聘回沈公馆做园丁,其实说穿了,他不过就是一个男妓,被弟弟玩弄,却也偶尔对弟弟使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一个瞎眼,瘸腿,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男妓罢了。
福儿,你长大了后,会唾弃这样的父亲吗?
可叔叔也是爸爸唯一想要,赢得的糖果呀。
......
“卡”
这段祷告室内的戏份无论从两个角色的心里还是生理,转折与隐喻都非常多,但台词又很少。
程导要求很高,他要求演员必须通过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来表达所有的心理活动。
演过了就容易看起来过于涩情,演轻了又表现张力不够。关键两个人本就是情侣,稍微凑太近,生理上不自觉的就会......反正解老师忍得很辛苦,还好有尤小面的长袍给挡一下,而尤小面,脖子后面真是不自觉的已经开始滴露了,忘了吃抑制剂,在ALpha靠近时就敏感的不行,蜜桃味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成飓风一样向解东珠迎面扑来。
“你这个小坏蛋。”导演卡了之后,解东珠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情话攻击:“信息素太放肆。”
尤小面哼了一声,白他一眼,酡红脸颊更增红晕,用膝盖顶开他:“站远些,我要下来。”
解东珠却是一伸手扶住人腰,把他从小桌子上抱下来。
两个人休息片刻,程导意见,又重新拍了几条。
每次重拍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但作为专业演员,这种时刻什么羞耻都忘了,只会沉浸在戏中,人物中。
这场戏一连拍了三天。
两位演员在狭小的房间,在上下左右摄影机的虎视眈眈下,各种姿势和神态都被激发过,程导这才终于觉得素材差不多:“先休息一会,来,我们最后再保一条。”
最后一条的时候,场务们和道具在片场折腾了挺久,导演要变化布景,还又有新点子,这丫那丫的指挥着大家忙东忙西。
教堂里被清场了,只留下了少数几个和解东珠相熟的工作人员。
整个布景经过略微调整,尤小面走进教堂时,发现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此时已近深夜,今天户外的空气质量很好,透过教堂天顶的玻璃窗,都可以看到夜空密密麻麻的繁星。
“这一次不用完全按照之前的台词说,因为只需要截取一些面部表情,所以你们可以自由发挥,越自然越好。”程导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随后:“a”。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尤小面眼睛立刻虚焦,重新摸索着一瘸一拐坐进了告解室,关上门。
盲文圣经不在小桌子上,房间里也没有再点茉莉花味道的香薰蜡烛,就连原本该在格子上的剪刀也不见了。
桌子上换了一盆漂亮的水仙花,底座是一些鹅卵石铺就,淡雅清香的味道。
尤小面有些吃惊于场景的变幻。
毕竟之前那些都是原著中很重要的道具,导演忽然换成了这样,想干什么?
不过既然戏已经开拍,他自然全身心投入。
隔壁传来牧师的声音,和牧师对了戏后,尤小面双手握拳,开始默默静思。
脚步声响起,是解东珠走到另一侧的门口打开门,坐进了进去,但这次木格那头珠珠哥哥身上没有传来场景要求的酒味。
“我要向神认罪。”
“牧师......在教堂后面的小房间,我去叫他。”
“别走。”
小木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上,解东珠冲进了他的房间。
尤小面适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往后挤,可原本该压上来的人没有逼的太紧,因此这副场景看上去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绵羊自己在咩咩乱叫,而堵住道路的狼狗反倒是面露紧张。
怎么回事?
啊,应该是珠珠哥哥有了新的灵感,必须接住他的戏,不然画面一定会看起来很滑稽。
尤小面镇定了一下,自己往小桌子旁靠了靠,眉头微扬,丢了个暗示给解老师。
解东珠这才上前,双手抱住他的腰,托起将他往桌子上一放。
尤小面张嘴,刚想说自己的台词,解东珠却忽然膝盖一弯,单膝缓缓跪在他身前,那张无论何时都好看的不行的俊颜扬着脸看他,琥珀色的琉璃眼珠定定的盯着他,明眸璀璨一如流光。
尤小面:......
谁都无法接受被解东珠这样直盯盯的凝视,哪怕是和他夜夜相处的尤小面也不行,他有些不自然的转开目光,不知道这戏该怎么接,可明明已经有些冷场,自己的表现非常不好,也没有听到导演喊“卡”。
“知道为什么知书和达礼最后悲剧了吗?”解东珠问。
尤小面疑惑的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回答:“因为他们彼此想的太多,又表达的太少?还因为知书一直觉得自己,是达礼的拖累?而达礼对待感情又太过强势。”
“不,他们的悲剧,是时代造成的。”解东珠:“知书与达礼相伴而生,却在错误的时代,陷入各种错误的误会,陷入世俗对他们感情的偏见与指责,陷入当时社会不够宽容,也陷入两个人出生时,就被长辈们设计的谎言。”
“每次看到知书和达礼的剧本,我就庆幸,自己生活在新的时代,生活在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长大后性向都可以二次分化,并且恋爱自由,哪怕你选择同一个属性的恋人,也不会有人指责讥诮的新社会。”解老师容色肃然的说。
他这么严肃认真,又一下把谈话内容拔高,尤小面忽然想到什么,四下一看:“剧组是不是接了什么综艺节目,提前来这里录制?”
解东珠取下衣服内侧暗藏的话筒,关掉放在桌子上:“不是综艺。”
尤小面很吃惊,环顾四周,摄影师们竟然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无人操作的摄影机镜头,闪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