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趁谈瀛洲不在,咱们一把端了他的老巢。”
听到这句话,季子野整个人?都懵了,他想象不到和光怀着什么情绪说出这句话,在敌人?的大?本营撺掇初次见面的天魔同她一起揭竿而起。他更想象不到,鸦隐还?真的揭了!
这儿是谈瀛洲的老巢,不也是它的老巢吗!
鸦隐打开牢笼的时候,季子野都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这件事情是不是决定得太?草率了,鸦隐就这么信了她的话?这种情况下,一般不是要经过数十次的会晤,鸦隐在痛苦与纠结中犹豫好几个月,再和她讨价还?价争执几日,最后?排兵布阵谋划几个月吗?
这些过程怎么全跳过,直接就开锁劫狱了?
咔嚓——
鸦隐踏碎牢笼的阵法,一把拗断铁杆,微微侧身让开牢房的路。和光率先走出,一脚还?没踏出牢房。鸦隐又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出路。
季子野心头一震,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才对嘛。天魔就算脑子不好,怎能?蠢成这样??激几句就反了,除非鸦隐本来就想反。可?瞧鸦隐与谈瀛洲相处,也不像是生出反心的样?子。
和光的脚停在半空中,也没收回来。她脸上没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反倒笑?了。
“怎么,后?悔了?”
鸦隐神色阴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住她,什么话都没说,叫人?弄不懂它的想法。
和光挑高眉头,“也行,现在反悔也好,在谈瀛洲的脚下苟延残喘多活几年,总比兵败死了要强些。”她耸耸肩膀,又把脚缩回牢房内,“你?就把门重新?关上,再开启阵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继续当谈瀛洲的狗。”
她转身要回牢房,又被鸦隐拉住了。
如瓦砾般沙哑粗糙的声音刺破牢房的空气,“老子不怕输,也不怕死,老子就是不信你?们这些人?族,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她猛然甩开鸦隐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狠狠擦被鸦隐握过的地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帮你??别想岔了,我最恶心你?们这些天魔,毁了我的界域,害了我亿亿万万同族,我恨不得剐了你?们。选择你?,是因为你?干掉谈瀛洲的可?能?性更大?罢了。比起谈瀛洲,早早死了没能?侵略坤舆界的你?看着没那?么碍眼。”
她握紧拳头,咬住下唇,直到咬出血了才松开,满脸都是屈辱的神色,“如果我的实力够强,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也会亲自去干掉谈瀛洲。事实是我不够强,整个坤舆界的生死存亡都扛在我肩上,我也不能?白白拿我的性命冒险。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同一只天魔联手。”
若不是季子野知道她不是个太?情绪外放的人?,此时恐怕也着了她的道,这家伙装得太?像了。
她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了解她的季子野都如此,更别说鸦隐了。它深深地看着和光,似乎已经全盘信了她的话。
不过,鸦隐又捕捉到了另一个点,“等我当上魔主,你?就不怕我也侵略你?那?个坤舆界?你?要知道,天魔可?不会你?所谓的帮忙而手下留情,那?你?重回过去的意?义何在?”
她哼笑?一声,语气里泄出些许嘲讽,“等你?当上魔主,哪儿还?有?时间想着侵略其他界域?没了谈瀛洲给?你?撑腰,紫塞魔君会放过你??光是应付她的报复,就会让你?精疲力竭。”
鸦隐眉头紧紧皱起,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鸦隐一拳砸在铁杆,整座牢房摇摇欲坠,这下子就算掩饰都掩饰不了了。
“出来。”鸦隐使了个眼神,转身就走。
和光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踏出牢房。季子野也跟了上去,虽然不乐意?被她搭救,但这也是脱离天魔的唯一办法。
季子野张开嘴巴,刚想说两句,脑海里就响起虞世南的警告声,【别引起注意?,鸦隐知道你?的魔修身份。】季子野心里一激灵,连忙把嘴巴合上了。
他们顺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出去,走廊两侧全是牢房,关着的不止有?天魔,还?有?人?族妖族。
走道的血腥味浓郁得让季子野忍不住屏住呼吸,里面的情形恐怕更加惨不忍睹。一声又一声哀嚎从牢房里传来,哒,旁边的铁杆突然响了一下。
季子野偏头一看,牢房内一人?挪了过来,乌糟糟的发丝下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不是进入天问?碑的界域代表。
魔域里还?有?其他人?族?莫非是沦陷界域被掳走的人??
和光也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不同于季子野的小心谨慎,她直接问?了出来,“这人?打哪儿来的?谈瀛洲掳来的?”
鸦隐偏头瞅了牢房里的那?人?一眼,脚尖一转,走到栏杆外边,狠狠踢了一脚,又把那?人?踢回牢房深处。
“不是魔君,是老子。老子觉得挺有?意?思,便把这人?抓来了。”鸦隐说话之时,唇角往上翘,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自得。
和光多看了一眼,又问?道:“从沦陷界域掳来的?”
“不,沦陷界域的人?有?什么意?思?我打路边经过,撞上了,这人?又不怕死地往我面前冲,仿佛找死一般,老子偏偏不遂他的愿,偏要他像条狗一样?赖活着。”
话音刚落,牢房里的那?人?又猛地冲了上来,一头撞在铁杆上,鲜血从额头迸射出来。杂草般的头发下露出两只幽亮的眼睛,死死地瞪住鸦隐。
那?人?张开嘴巴,呜呜嗷嗷地说了些什么,喉咙深处发出咕哝的声音,却一个字也没吐出。
季子野定睛一看,这人?口?中空空,舌头已经被拔掉了,只剩下崎岖不平的断口?。
和光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魔域,还?有?人?族?”
“你?不知道?”鸦隐讶异地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半阖上,“也是,虽然你?是从五万年后?来的,但也毕竟是从沦陷界域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季子野注意?到她的小指动了动,似乎是有?些在意?,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故作姿态。
“知道什么?”她语气淡淡。
季子野听到脑海里响起一声抽气声,虞世南那?边也不对劲了。
鸦隐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依旧那?么大?大?咧咧,语气也还?是带着点炫耀,“这事儿吧,寻常天魔都不知道,只有?成为魔主才能?领悟到。我也是摸到了魔主的边,才隐隐约约触到了些。”
【魔主的秘密。】
这话一出口?,和光同虞世南立即就猜到了。两人?都见过洲一和洲九,自然晓得谈瀛洲分裂后?,拥有?谈瀛洲所有?记忆的洲九不是谈瀛洲,无法成为魔主的原因。洲九的魔气突破不了魔主的界限,就像渡劫期修士才能?接触天道法则一样?,降格了的洲九也接触不到【魔主的秘密】了。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季子野听到和光同脑海里的虞世南同时出声,两人?的话里都带着些许紧张。
鸦隐继续往前走,似乎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魔域里的人?族分为两种,一种是沦陷界域流落过来的,不堪一击。还?有?一种就是那?家伙那?样?的,打起来够带劲儿,在之前的界域也是佼佼者......”
季子野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手心直冒汗。
哪怕慢了半拍,这时他终于生出一股将?要接触到不得了的秘密的感觉。
三人?都惴惴不安,耳朵恨不得贴在鸦隐的嘴巴上,巴巴等着鸦隐接下来的话。
除了沦陷界域的,还?能?有?什么?
“他们千方百计爬上来,我就喜欢把他们打得恨不得滚下去。”
和光追问?道:“从哪儿爬上来?”
“还?能?从哪儿?”鸦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哪儿来的,就......”
三人?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等到关键时刻,就听到鸦隐嘴里冒出一阵滋滋声,掩盖了他的话。而鸦隐却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理所当然地继续说着。
季子野同和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似乎被屏蔽了,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就像是鸦隐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幻境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才有?这些滋滋声。
鸦隐停下后?,和光掏掏耳朵,平静地笑?了笑?,道:“对不住,方才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鸦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耳聋?烦死了,就再说一遍啊,当然是从......”到了关键字眼,又变成了滋滋声,鸦隐还?是毫无察觉。
季子野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幻境好像被什么人?监视一般。
和光同虞世南同时想到了菩提秘境,两人?都是探过那?个秘境的人?,自然知道秘境背后?还?有?一个管理者,菩提秘境的暗中管理是王负荆的神念,那?么天问?碑秘境的管理是谁?
鸦隐所说的话,肯定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传说中的【世界的终极】?
鸦隐说完,扭头看向和光,“别说你?又没听清,老子不会说第三遍了。”
和光露出愣神的模样?,笑?了笑?,“不,听清了,太?过震惊,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来。”
季子野也有?点想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继续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恐怕还?会引起鸦隐的怀疑,只能?就此作罢。
鸦隐哼了一声,“缓不过神才是,老子得知的时候,也怔了好久,没想到你?们人?族的毕......就是这玩意?儿。”毕字后?面,又是一阵阵滋滋声。
季子野脑海里没再传来虞世南的声音,他觉得那?家伙心情应该不会太?好,离那?家伙想知道的秘密就差一步,结果还?是弄不明白。
和光听完鸦隐的话,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
若鸦隐真的能?接触到【魔主的秘密】,它的实力远远胜过魔相,恐怕离魔主只差一步之遥。那?么三万年前,谈瀛洲入侵坤舆界的时候,没有?带上鸦隐。它的实力远远超过四魔相,若真的来了,坤舆界不可?能?不留下关于它的记录。除非......谈瀛洲压根没带它来坤舆界。说不定谈瀛洲入侵坤舆界的时候,鸦隐真的已经死了。
在历史上,莫非鸦隐真的背叛了谈瀛洲?然后?起兵失败被谈瀛洲除掉了?
两人?一魔走到尽头,鸦隐的手按上牢房的大?门,就要打开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和光嗤笑?一声,“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后?悔了?”
“不。”鸦隐古怪地笑?了一声,视线在她和季子野之间逡巡,“不过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和光皱眉。
“你?们两个,一伙的?”
季子野的心脏剧烈地颤动起来,小指忍不住蜷缩,要暴露了?
【别慌!她不一定看得出来。】脑海里响起虞世南的警告声。
“他也是从五万年后?来的?”
和光道:“不,只有?我一个人?是从五万年后?来的。这家伙和山谷里的人?是一伙的,之前由?于某个原因失散了。”
“这样?啊。”鸦隐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了,“那?你?知道这小子的真实身份吗?”
“真实身份?”她嘴里慢慢吐出这几个字,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了解一些,你?还?知道些什么其他秘密?”
季子野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鸦隐低低笑?了出来,“这小子和我是同类。”
“什么意?思?”她眯起眼睛,“一个人?,怎么会和一只天魔是同类?”
说完,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登时扭头,直直盯住季子野,“你?修魔气。”
鸦隐没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似乎在期待她们内讧。
她突然笑?了出来,“原来如此,能?否给?个地方,让我和他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