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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瑟见到邵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邵行返回王都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地牢里的守卫们早就谈论了很多次,从这些人口?中,艾瑟大概知悉了目前?外面的情?况是怎样:元帅夫人的离世并没有让那位铁血元帅在低谷中沉沦太久,实际上?,他回到王都的第二天就重返军部,揽回最高指挥权后,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审查和清洗。

这次的大清洗和对?方刚掌权时震慑立威的情?况有所?不同,对?象并不局限于朝政官员,而是几乎涵盖了所?有势力和阶层,一时间闹得王都全城人心惶惶,直至军部突然公布了一段录像:在某条偏僻街道上?,一个身着贵族衣着的人突然颤抖着跪倒在地,身后的衣服突然被撕裂,露出?了一对?虫族才有的蝉翼。

这段视频的公布不仅在帝国掀起惊天巨浪,甚至震动了整个人类世界,人们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与虫族的斗争中,他们以为?的胜利,并不是真正的胜利,虫族早已在他们并未察觉时又进化出?了恐怖的寄生能力,它?们能潜伏在人类身体里,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类社会,像蛀虫一样一点?点?侵蚀掉人类国家,直至彻底颠覆人类世界。

对?军部的“发现”,艾瑟并不惊讶,毕竟他已经暴露了,邵行又是靠着和虫族作战积累的功勋才爬到如今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虫族,由自?己的情?况联想到还存在着其他寄生者,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军部的打击居然如此精准,从地牢守卫们的口?中,他听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接连落网,这是很不正常的——受族群意识的压制,哪怕其中一人落网,也无?法供述出?其他寄生者,邵行他是怎么做到短短一个月,就几乎把潜伏在王都的寄生者一网打尽的?

不由自?主?的,艾瑟想起了沈祺然。

他想起那人消失前?,对?他露出?的那抹轻蔑笑意。

那个人精心筹划了一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次皇对?族裔的控制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若那人反抗的意志从一开始就没有熄灭,那他想出?办法规避掉族群意识的压制,留下线索让邵行去缉捕潜伏在王都中的寄生者们,似乎也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艾瑟真的恨透了沈祺然。

恨他的狡猾,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虚与委蛇恨他的处心积虑,而他最恨的,是对?方不肯屈服的意志。寄生者那么多,所?有人都选择了服从和接受,唯独你这样愚蠢,宁愿放弃生命,也要刚到最后,你想证明什么?想证明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吗?还是想证明我们是懦弱的服从者,你是顽强不屈的正义化身?

他憎恶这种反抗,但?残存的人类意识又让他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去想——

如果当年的我没有放弃,也做出?了这样的抗争,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条看似被堵死的路,只是因为?探索的人不同,真的就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吗?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

这一夜,躺在床上?假寐的艾瑟突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感地望向铁牢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个人,到底还是来了。

不如说,他肯定会来,来为?那人复仇,为?对?方血债血偿。

“我以为?你已经遗忘我了。”艾瑟缓缓坐起身,虽然深陷牢狱,但?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宿敌面前?露出?狼狈和落魄的面貌,“或者,你是一直不敢来?呵呵,也是,见到我你就会想起那场惨剧,你一定很想让我立刻毙命吧?但?你又不能和皇室翻脸,为?了你的权势和前?途,你根本不敢处决我,哪怕恨我入骨,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邵行迈步走过来,并不需要开启牢笼的铁栏,他只是用手轻轻一拂,转瞬就跨越了空间的屏障,站到了艾瑟面前?。

四目相对?,艾瑟身子一沉,双膝不由自?主?地向下跪去,头也被迫低下,像是有人在强硬地按着他,让他摆出?一个负罪的姿态。

“我是皇子,你竟敢让我向你下跪?”艾瑟愤怒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层层叠叠地回荡,“你不怕别人说你有谋逆之心吗!”

“你跪的并不是我,是你要赎罪的对?象。”邵行淡淡道。

“而且,皇室已经放弃你了。艾赛亚已经知道了你对?肯泽所?做的事,你以为?他还会保你吗?”

艾瑟一怔,他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邵行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族群意识并非没有漏洞,寄生母种也并非无?懈可击,实际上?,肯泽已经自?由了。”

——以摧毁精神识海为?代价。

以前?并非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只是受族群意识和次皇的压制,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做到这种程度。世上?本没有路,直至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大家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也是一条出?路。虽然代价惨重,肯泽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和沈祺然一样的道路,他回归自?由后,立刻将自?己所?知的内情?全盘托出?,虫族在人类世界布下的大网,也得以揭开关键一角。

沈祺然留下的“宴会名单”“通讯录”“日记”,涉及到的人群大部分都是他分辨出?的寄生者,他没有刻意记录,只是悄无?声息地将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才绕过了族群意识的监控。

军部按照这份名单进行了全面的缉捕和清洗,那些种虫处于潜伏状态的,邵行靠自?己的力量,入侵进他们的精神识海就可以直接清除;比较棘手的是族裔以及次皇,这类人已经融合了虫族意识,要么像肯泽那样壮士断腕,为?了自?由直接摧毁精神识海;要么就只能视为?人类叛徒,直接就地处决。

在生死面前?,大部人当然都选择了前?者。

但?这个选择的机会,邵行并不打算给?予艾瑟。

“我不会让你立刻死。”这位以冷酷铁血著称的帝国元帅,缓缓踱步到跪着的男人面前?,冷漠地俯视他。

“你只会,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艾瑟就感觉可怕的刺痛蔓延遍全身,越来越强,越来越痛,像无?数锐利的刀子刮割着他的骨头,穿刺进他的血管,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凄厉的惨叫声在阴暗的地牢里回荡不绝。

不一会儿,他就瘫软地倒在地上?,浑身的血肉骨头都像被碾碎般成了一滩烂泥,只剩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口?气。但?很快,他的筋骨血肉又蠕动着重新生长起来,肌体复生的痒痛并不逊于被摧毁时的痛苦,等男人重新恢复了健全的肢体,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周而复始,不断轮回。

“你……”艾瑟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你这个魔鬼!”

邵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根本不屑多说一个字。

他就是要让这个人饱尝凌迟之痛,沈祺然受过的苦,他要让艾瑟再体验成千上?万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中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只可惜,无?论怎样折磨和赎罪,那个人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可怕的酷刑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艾瑟到后来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他躺在地上?,蓬头垢面,大汗淋漓,像是一只进气少出?气多的破烂麻袋,已没有一点?往日的傲气和矜贵。

邵行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迈步朝门外走去。快要接近铁栏时,突然听到那个人用撕裂的喉咙艰难地吐字,声音像是大块的沙砾摩擦过地面,嘶哑难听。

“……我没有吞噬吸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