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2 / 2)

“……”秦朗沉默半晌,痛定思痛,又拉开门出去了。

他要证明没什么好怕的。

顾南衣跟了两步出去,探头好脾气地叮嘱他,“你去村东头替我拿王嫂家做好的早饭来。”

秦朗没回头,但背影眼看着又僵硬了些。

等秦朗回来时,他的神情再度有了点儿涣散的倾向,但好歹手里是带着做好的早饭回来的。

顾南衣扫了眼他手里提篮,见到几个熟悉的碗。

——她又不会做饭,自然一切用钱打点了,村里好心人譬如王嫂便收钱每日替她做好饭,只要按时去拿了再送回去便是。

“你吃过了?”她问。

秦朗往篮子里看了一眼:“……”这也就是一人份吃的。

一直寡言少语的年轻人顿时觉得自己面子有点过不去。

刀光剑影他都能咬牙闯得过去,一条命硬是挺到现在,偏生跑腿一趟拿早饭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冷酷地点头,“我吃过了。”

顾南衣走到近前,像是纯粹好奇似的伸出手摸了摸秦朗的肚子。

秦朗一吸气就下意识将腹部绷住了,差点没把伤口再崩出血来。

“看着不像。”顾南衣摸了两下就收手,她直白地说着,从秦朗手里提篮中取出豆汁喝了一口,道,“我吃得不多,分你一半吧。”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没给秦朗一句反对的机会。

秦朗停顿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他已经发现顾南衣相当习惯发号施令了。

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游荡?又为什么说出天命之人那一套来?

若这是个谎言,她是不是很快便会离开?

顾南衣惯来挑食,对着早饭挑挑拣拣就把自己不中意的都堆到了秦朗面前,剩下的归了自己。

秦朗一言不发地吃完,主动起身收拾碗筷。

顾南衣拿着筷子看他的动作,突然道,“你从小一个人生活?”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笑了起来,有点儿开心地问,“那你是不是会做饭?”

秦朗:“……会一些。”

“我教你。”顾南衣不以为然。

她这般挑食的人,自然是知道许多菜做法的。

但知道归知道,叫堂堂昭阳长公主动手下厨便有些太难为这位殿下了。

秦朗看了她一眼,“我做饭,那你做什么?”

顾南衣支着下巴,伸手给他指了一下,“你打开那个柜子,里头有个箱子。”

秦朗将碗筷放下,过去真拉开看了一眼,被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元宝和银票闪了眼睛。

“我赚钱养家。”顾南衣道。

秦朗将箱子盖上,回头盯着顾南衣精怪似美艳脱俗的面孔,终于发问,“你是妖怪变的?”

顾南衣笑了起来。她歪了歪头,诚实地说,“我确实不能算是凡人了。”

说罢,她便饶有兴致地等待起秦朗的回应来。

但秦朗只是转回去将柜子锁上,又皱着眉到桌边坐下,定定看了顾南衣片刻,像是在认真地措辞。

顾南衣耐心地等了半晌,才听见少年用略带着些沙哑的嗓音道,“就算是妖怪,也要记得财不露白。若我见财起意杀人越货,你不是我的对手。”

看起来这么闷的一个人,真要说起话来却直白得令人咋舌。

——真是一点也不像他那走一步想二十步的亲爹。

顾南衣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是觉得遗憾,只是有些感慨。

若真是个小秦北渊一般的性格,她就真懒得理会了。

“我要真是妖怪,你不是我的对手才对。”顾南衣道。

秦朗用一种不明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看了看顾南衣的细胳膊细腿,决定不戳穿她的话。

顾南衣又懒懒笑了,她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发,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无论是那个导致他十几年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昭阳长公主,还是她是个将死之人、无法再如常人一般正常长大,又或者他是她想活下去必不可少的“解药”。

秦朗以后总会一一知道的。

于顾南衣而言,终于不必再理会朝政风云之后,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白来的第二辈子找些乐子罢了。

汴京如今离她太远,是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的旧识,因果也尽数在上辈子还了个干净,不必再多介怀。

*

秦北渊找了三年的画,终于有了下落。

情报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中,明确讲述昭阳长公主的小像只余一幅仿作存世,辗转到了皇帝薛振手中——若还没被销毁丢失的话。

秦北渊不必去问薛振,就知道画像不可能丢失。

那是薛振在昭阳死后能抓住为数不多、和过去有关的救命稻草了。

薛振被太后所骗、对昭阳下毒那一日,秦北渊就知道薛振会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如今也确实如此。

但心志坚定如秦北渊,也未能从三年前那一日中走出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到昭阳最后一面,令她抱着与他满腹的对立和厌恶离世了。

秦北渊按了按额角,问,“还有多少日?”

一旁悄无声息立着的管家知道他的意思,躬身答道,“离长公主的生辰还有一百二十日。”

太久了。

还要一百二十日,才能再见到她。

秦北渊闭了闭眼,抽出情报铺送来的另一份消息。

这一份上面写的却是秦朗的生平,另附了一幅少年简单的画像。

秦北渊翻到最后时,已确认了这就是被昭阳藏起多年、他的亲生儿子。

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子并不在意,将写着“秦朗”二字的纸页放到桌上,吩咐道,“让楼苍去带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