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2)

叶轻睡得很沉。

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以前,她下意识抱着一团软绵绵的被子。

她好像梦见了一个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见脸的男人,梦境里,她很喜欢这个人,抱着他的胳臂,贴在他身上不愿走。

这好像是非常遥远的记忆,又似乎是她正在经历的事,她似乎还是个稚嫩的小女孩,对一个男人怀着极其炽热的爱。

床是上好檀木制的床,上边还雕着异兽的花纹,她一个人卷着被子,在这间极尽奢华的房子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

他是这个国家的帝王,日理万机,而她拿下沉重的凤冠,一头乌黑如绸的发倾泻而下,赤着脚半卧在床上,眼神却半是懵懂。

虽然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但她相信他。

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勾人,但帝王默默倾尽了他所有的宠爱,为她筑椒房,为她空设六宫,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她明白他的野心,明白他最初娶她只是为了叶家背后的势力,为了叶家的十万精兵。

但她也相信他的心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不管他是真情抑或假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支支吾吾的告诉她,她才知道自己背上了妖妃的骂名,起初她只是楞了一下,毫不在意。

只要能让他达到目的,让她背上骂名又何妨?朝中大臣隐隐惧怕叶氏一族的壮大,那些流言蜚语,只是他们不入流的手段而已。

她依然每天精心打扮自己,即便他公务繁忙,只有深夜才会突然推门进来,但她依然想让他看见自己最明艳的一面。

每夜,帝王都会拥着她入眠,她也情不自禁的缠上他,如胶似漆。

有一天,她听到侍女传来一封族中密信,信中写着哥哥远征西蛮的消息。她呆了呆,下意识把它放在了烛火上——在帝王进门之前。

当纸张烧为灰烬的时候,她也恍然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刚入宫的她了。

他跨入殿门时,她竟能从容抹去桌角的余烬,回头面对他时,仍旧是一脸单纯的欣喜,当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过,一切交由他,她在宫里什么都无需担心,自有锦衣玉食,无尽荣宠。光耀的不仅是她,还是她背后的叶家。

可他从未和她说过,所有的荣宠背后,都要付出与之相符的代价。

西蛮是最后一片他意图争夺的土地,现在正是叶家军报效帝王的时刻,而他钦定的将领,是她叶家唯一的男丁,她的同胞哥哥。

以前的她或许不会多想,但现在……

她望着他俊美的侧颜,渐渐出神。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在状态,动作轻柔了些,附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她摇摇头,能得帝王如此殊宠就已足够,哪里还敢要更多。

几日,她比平时更要主动,去讨他欢心,为案前批改奏折的他研墨洗笔,第一次为他亲手熬了碗银耳莲子羹,趁热送到了他的面前。

也因此,她听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哥哥被冠以大将军之称,即将远征西蛮,而西蛮人自小从马背上长大,个个骁勇善战,再加上险要地势,就算以叶家精兵之力,也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她并非不懂事。

这些天她一直在御书房伴他左右,早已暗中留意过,朝中常胜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皆能胜任,他却偏要哥哥领军,不仅是存了收复西蛮的心,恐怕……还是惧了叶家日益壮大、功高慑主,存心想削弱家族实力,便拿叶家军开刀。

她知道他身在帝王之位,有诸多无奈,也知他要平衡多方势力,费尽心思。

他为了江山社稷,有他的考量,她从不怀疑。

而此举,他有他光正的理由,哥哥就算战死沙场,那也是为国捐躯,横竖她都拦不了,甚至没有理由去怨。

那日他们睡下,她辗转反侧,终是忍不住问了他:“皇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生疏的唤他,让原本舒展眉头安眠的他忽地睁眼,纠正她的称呼。

她却已无心与他争论这些,轻轻闭上了眼:“你真的要让哥哥领兵吗?”

这一问,过了许久他都没回答。

“我说你怎么那么殷切,原来去御书房也早有预谋。”他似怨似无奈,像平时一样抚了抚她的脑袋,“果然……瞒不住你。”

“为什么偏偏是哥哥?”她却不想说别的,非要追根究底。

虽说后妃不得干政,但她已经背上了妖姬的骂名,早就豁得出去,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他若是因此厌弃她,就不值得她如此喜欢。

“……叶家军骁勇善战,又得重用,此次征战事关重大,代表的是整个王朝的脸面。”

他出乎意料的为她解释了许多,但越是多说,她的心越冷,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掀开眼皮,不带任何感情的问:“当真没有一点私心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催她快些入睡。

可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人都有私心,世上谁也称不上是真正的好人,何况是站在顶尖、野心勃勃之辈。

他从未承诺过会庇护叶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身在皇位,怎么能容忍有势力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尽管他们一向效忠帝王家,从未想过取而代之。

他似乎料到了她这些日子心情烦闷,特意命人准备了一些海外运来的新奇玩物给她逗乐,又送了一笼子金丝雀,还给她赏了些珠宝首饰,她佯装高兴的收下,却从未戴过。

下午小憩后,她打开金丝雀的笼门,却发现它并未飞出去重获自由,这才知它已经被剪了翅膀。原来是进献之人考虑周全,怕人逗弄时不小心把这漂亮珍奇的小玩意儿放跑,故意剪的。

她呆了许久,后知后觉的哭了出来。

他不知哪儿听来的消息,折子还没批完就跑到她的庭院,又是哄又是抱的,甚至让随身太监把进献之人打入大牢。她哭中带笑,说是风沙迷了眼睛,赖在他怀里良久,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