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天花板是一样的天花板,风扇是一样的风扇,床头柜是一样的床头柜,那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还没理出头绪,忽然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她睁大眼睛看过去,借着他身后的如水月光,看清是陆忍手上拿着一本书走进来。
宿舍里面的灯一盏都没开,黑漆漆一片,他关上门,没有开灯,动作很轻地走进来,坐到了书桌前,把手里的书折了一页放回书柜上。
四下无人的夜里,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陆忍?”
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的人闻声回头,视线先是落在床头柜上空着的玻璃杯,才慢慢移到她身上:“沈瑜还没回来,你可以继续睡。”
揉了揉太阳穴,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宿舍:“林叙呢?”
“他去下半场接着玩了。”
脑袋还是很沉,不能很清晰地汲取信息,短短一句话她很久才反应过来,想问你怎么不去,又没力气,于是重新躺回床上。
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色去看天花板,她休息了好半天才开口:“陆忍,我想吐。”
耳朵里听见椅子被拉开擦过地面发出来的刺耳声音。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边:“我扶你起来。”
她摇摇头,整张脸都埋进温暖的被子里,闷闷道:“我不想起来。”
床边伸过来的手停了片刻,又覆上来,把被子掀开一个小小的角供她呼吸:“好,不起来,你继续睡。”
有些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她把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我突然又不想睡了。”
他耐着性子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她身子坐起来了一点点,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什么也不想做,我想让你陪着我。”
冰凉的月光借着窗户斜斜倾斜进来,落下一地斑驳陆离的光点。
万事万物都被浸在这月色里,也包括他的眼睛吗?
他的声音包裹在沉沉夜色里,终于响起来:“天亮了,你总是要走的。”
听到了这句话,却没办法听懂,她有点着急起身,想从床上坐起来,想问清楚他的意思,视线却无意间瞥到她紧紧握着的那只手。
月凉如水,印出他白皙手臂上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她下意识问:“谁咬的?”
他不答。
有点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那个牙印咬得太深,连带着周围的皮肤都泛出青色,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过去,那一圈皮肤已经有些微微凸起了。
周燃青生气了,摇摇晃晃要起来:“你跟我说是谁咬的,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对方却拦住她:“不想睡就起来吧,等天亮了我去管理员那里拿备用钥匙。”
刚刚一下起得太猛,这会儿头晕得厉害,她整个脑袋都靠在他肩膀上,浑身上下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眼睛却没闭上,有些幼稚地把他的手臂抱进怀里,视野里掠过门后挂着的一把伞。
本来没在意,可那把伞的样子有点奇怪。
粉红色的图案,helloKitty的logo,看起来已经用得挺旧,图案都快看不清了,伞柄很短,不太像是一把成年人的伞。
伸出手指了指,她问:“这是你的伞吗?”
他也跟着抬眼看过去,流露出的眼神却不像是在看一把雨伞,而是在看一个分离多年旧情难忘的情人。
盯着这把伞看了很久才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神,分不清是在看伞还是看人。
他终于开口,却是一句,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刻像极了聊斋话本里的书生与狐仙,狐仙俏丽一笑,含情脉脉,就算此刻手里拿的是砒.霜,书生也会眼睛不眨地吞下去。
所以她鬼迷心窍地回答,当然记得。
那人低下头,又靠近了一点点,她疑心自己稍一仰头,就会撞到他的下巴。
桃花眼一瞥,他追问,那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顾不上头疼,她绞尽脑汁地回想,确认无误才回答:Thaicafe。
他却忽然笑了笑,眼尾的艳丽消减了大半,伸出手,却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
她便真的安稳入眠。
梦里没有那把破旧的雨伞,没有他手臂上的牙印,也没有霓虹招牌旁的忽一回眸。
只有窗外冰凉的月亮,和床边静静坐着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