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他速度多快那个踉跄的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一般地紧追不放。
在沙哑地喘息声里有斧刃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响起。
自地上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痕迹。
直到最后将他堵在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雷飞舟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却并没有找到其他的踪迹表情抽搐了一下许久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被抛弃了。
就好像他抛弃了阴言一样。
他回过头看向门口的槐诗。
槐诗也在看着他。
“等一下!”
雷飞舟的表情变化抱着万一的期望开口:“大家都是自己人……没道理自相残杀对不对?杀了我圣灵谱系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的很对。”
槐诗点头擦拭着短刀上的血叹息着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着要杀队友。”
在他的口袋里那一枚染血的流浪者硬币在剧烈地发烫着焕发出熔岩一样的光大天使怒目而视源源不断地渗入骨髓中的痛苦烧灼血液。
“可惜——”槐诗漠然地说“我是被逼的。”
“我还有价值!我有重要情报告诉你!”
雷飞舟的眼角跳动了一下赶忙说道:“岳俊!有关岳俊的秘密还有另一个人的……绕我一命我全都告诉你!还有你不是想要干掉法老王么?我可以帮你!我还有好几条失控者我能……”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槐诗抬起小拇指掏了掏进血的耳朵抬起了被染红的面孔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他抬起了斧柄双手握紧青紫色的血管痛苦地搏动着自面目之上浮现映衬地那张苍白的面孔如此狰狞:
“——我觉得现在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
雷飞舟踉跄后退。
可那一瞬间槐诗上前。
就好像自黑暗之中穿梭那样的一步跨越了数米的距离如梦魇那样的自雷飞舟面前浮现手中的斧刃已然高举而起向着人狼的脖颈斩落!
审判之时已到!
在人狼惊慌的脸上骤然有狰狞浮现他抬起了一条手臂挡向了斩落的斧刃可隐藏在身后的左手却拔出了一把匕首向着槐诗的胸腔刺出。
难以想象他竟然具有着如此的技艺。
在等待了许久之后人狼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时机。
在瞬间的穿刺快到电光难及!
就好像中间的过程被省略了一样当他握紧匕首的瞬间匕首便已经刺入了槐诗的心口之中……钉在了莉莉留下的那一本辞典上。
然后便在那字里行间无数细碎的注释中迷失了停滞在了其中。
而雷飞舟的手臂已然在槐诗的咆哮之中飞起。
鲜血飞迸。
紧接着斩落的斧刃随着手臂的拉扯向上挥出再度将雷飞舟的另一条手臂斩落。
在剧痛之中雷飞舟惨叫着踉跄后退。
而槐诗上前自血雨中最后一次抡起了斧刃斩!
铁光一闪而过。
有薄纸撕碎的声音响起。
一颗仍残留着狼化特征的头颅自泼洒的血色中飞起落入了地上的血泊里随着他的尸体一起。
寂静到来。
槐诗踉跄了一下疲惫地弯下腰想要用斧柄撑起自己的身体。
可躯壳中所迸发的剧痛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滑倒在地看到手背上浮现的银色的回路。
背誓之惩……
植入骨髓中的银在愤怒的燃烧冷酷地蹂躏着他每一条细微的神经将千百道细碎的痛楚化作了无法忍受的痛苦洪流一点点地将他淹没任由他在漆黑的海渊里慢慢窒息。
自昏沉之中槐诗艰难地伸手在地上爬行上狼狈地啜饮着流淌在地上的血可是曾经饱含生命的鲜血却无从为他在这地狱一般的煎熬里带来一丝的慰藉。
“不惜一切代价范海辛不惜一切代价!”
在渴血和惩戒的痛苦里大主教苍老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杀死帕拉塞尔苏斯!让那个渎神者的作品让那个只会玷污神明伟绩的畸形儿粉身碎骨!”
杀死他!
杀死!
无数人的咆哮声回荡在槐诗的魂魄之中几乎将他撕碎了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想要爬起来可奋尽全力却只是让自己的身体翻了个面。
看到了那个踉跄着冲进房间里来的鬼东西。
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就好像是一卷破碎的绷带包裹着一具残缺的尸首那样仿佛野兽一般它在地上用残缺的手足爬行着循着鲜血的味道而来。
“源质……源质……给我源质……”
如同疯狗一样他扑向了雷飞舟滚落在地的头颅残缺的面目大口地咀嚼着上面的血肉。
在血色的侵染之中他破碎的面孔好像得到了滋润一样变得容光焕发起来竟然能够依稀分辨出曾经那一个黝黑少年的轮廓还有淡金所妆染的尊贵图纹……
可很快便失望地抛下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脑袋。
“不够……太少了……太少了……给我更多!”
曾经的法老王缓缓地扭头看着地上的吸血鬼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熔岩的火光一样缓缓地凑近了:“给我更多!”
槐诗艰难地伸手摸索着斧子的位置。
可是他在剧痛的煎熬中却发现自己连握柄都快抓不住了只能无奈地苦笑:“我这儿打烊了您能去别的地方瞅瞅么?”
“源质!贱民给我源质!”
法老王嘶吼着张口咬向了他的脖子。
然后在轰鸣巨响之中。
脑袋炸成了稀巴烂。
干瘪的碎片和破碎的绷带飞溅尘埃扑了槐诗一嘴让他剧烈呛咳起来。
哪怕头颅爆裂可法老王依旧没有死去残缺的身体疯狂地痉挛着被绷带包裹着的躯壳在地上爬行着像是要逃走一般。
可紧接着残缺的躯壳就被踩住了。
在头顶光环的照耀之下少女举起了手中满盈着圣水的水杯轻声祝祷:“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也不再得赏赐他们的名无人记念。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他们永不再有分了……”
带着纯净光芒的圣水洒落了。
落在了残躯之上就好像海水冲刷着沙滩一样让那一具木乃伊瞬间垮塌了下去消散为一捧尘埃。
然后槐诗才看到那一把旧式滑膛枪的枪管说所雕刻的精致纹路。
还有面前那个本应该尸骨未寒的少女。
莉莉。
她还活着。
“什么啊……”
槐诗愣了一下忍不住想笑嘲笑自己:“那我这仇……岂不是白报了?”
那一瞬间槐诗听见了艾晴的叹息声。
“果然没有死么?”
她不快地呢喃最糟糕的猜想终于应验了。
“恭喜你槐诗——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了。”
不应该说在第一天的时候槐诗就凭着自己见鬼的运气和直觉找到了任务对象的正体只不过被自己自以为是的经验所误导反而陷入了盲区。
事到如今除了她之外……这一艘船上又还有哪一个人有资格称为帕拉塞尔苏斯呢?
“它在你这里么?我找了半天。”
莉莉弯下腰从吸血鬼的怀中取出了那一本字典看着上面的裂口还有被血侵染的部分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就是帕拉塞尔苏斯对不对?”槐诗轻声问:“那会雷飞舟要杀我的时候也是你在帮我对吧?”
“父亲的话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莉莉蹲下身打开腰间的包取出了一支玻璃针管和针头娴熟地组装好了之后刺入了槐诗手腕上的血管中。
“可惜如果是他的话这种程度的狼毒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制作出特效药吧?我学得东西还是太少……”
伴随着少女的话语血液被缓缓地抽出流淌在针管中。
可令人疑惑的是那种血液却在针管中迅速失去了颜色无数尘埃大小的结晶不断地从其中浮现紧接着又融化在了无色的血液之中。
只留下一阵灰色的沉淀缓缓地落在了底部。
莉莉将手中的玻璃针管上的针头拔下来重新换上了一根崭新的然后娴熟地刺入了自己手腕内侧的血管中抽出了一部分流淌的血液。
紧接着莉莉开始迅速地翻动书页寻找着其中的内容和配方于是便有更多肉眼所看不见的繁复变化自针管其中涌现。
此时此刻那一支平凡无奇的玻璃针管好像变成了一整个庞大的生物试验室在转瞬间完成了离心萃取、杀菌灭活、细胞培育和细胞质膜融合等等一系列繁复的过程。
所谓的学者就是这么古怪又诡异的职业——没有天赋的人用尽一生都无法入门这是只属于天才的游乐园。
只要掌握定律携带着相关的仪器和原料就能够将实验室中需要漫长时光和精密操作才能够得到的结果在一瞬间完成。
一切臃余的中间步骤都被完全省略。
很快针管中的血液就变成了青碧色随着莉莉的动作重新注入了槐诗的血管之中。
一阵昏沉和困倦从槐诗意识中泛起。
他渐渐失去了四肢的感知和控制难以维持意识:“这是什么?毒吗?”
“唔?你是说细胞因子重组融合蛋白吗?”
莉莉平静地回答“你中的毒太多了那些劣质的炼金药剂纯粹是在慢性杀人。除了特制的靶向药之外简单的解毒剂根本起不到效果。
虽然副作用是会睡很长时间不过……”
后面的话槐诗已经听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
等莉莉耐心地解说完之后才听见了他的鼾声有些不快地皱起眉头但最后终究没有将他再叫醒。
她低下头看向手中那一本父亲留给自己的万能字典。
许久翻到了最后那一页看到了帕拉塞尔苏斯为她留下的最后话语。
另一条截然不同的注释。
【朋友——值得信任的人不会背叛你的人】
“可以信任的人吗?”
她低头看了槐诗许久轻声笑了起来:“那就好好睡吧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