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所以硬着头皮憋着一口气不惜如此狼狈也要撑五十年也只不过是为了做了一个摆设而已。
为了保全自己这一张虎皮。
为了门人弟子为了曾经的老师也为了往日皇室的恩惠与家族。
在夷人将军的威逼和跋扈之下用自己的存在为上皇挽回些许的尊严作为一个炸弹一般的威慑。
尽可能的为瀛洲谱系保留一点元气。
现在大敌已去。
这一口气终究是留不了多久了……
他已经余日无多。
为了威慑敌人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自己还可以活下去。
因为除非他能活下去否则一切便再无寰转。
一旦撒手尘寰便会有天崩地裂的动乱。
可现在他终于可以死了。
“什么时候?”罗老问。
“大概再过个半年左右吧。”剑圣想了想回答道“等一切扶上了正轨。”
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这么说的时候那一张丑陋枯朽的面孔上也浮现了安心的神情令眼前的对手无比嫉妒的安宁。
“真羡慕你啊上泉。”罗老轻叹“做完了想要做的事能够毫无负担的死。”
“毫无负担和满怀愧疚都没什么不同都是死而已都是结束。”上泉怜悯的看着这个久违的对手“可惜的反而是你吧罗肆为。”
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早生三十年同你相遇的时候一定可以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厮杀吧?
如果你的伤势痊愈再早十年的话我也一定还有余力去响应你的邀约吧?
太可惜了。
“没关系。”
罗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女儿送给自己的丝巾轻柔的擦拭着上泉嘴角的口水和鼻涕那么温柔。
“现在也可以。”
他坐在上泉的旁边那个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依靠着调整了一个姿势随意的邀请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呢?闹市?废墟?荒原?海上就算了我有点晕船。”
上泉想了想吧嗒了一下嘴遐想着:“山中吧人迹罕至不会被打扰还有鹿和飞鸟这样的野趣。”
“冬天会很冷啊。”
“是啊下着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冷的让人发抖。”上泉眯起眼睛轻声笑着:“可是喝了花酒找了女人回来的时候浑身就热腾腾的袒露着臂膀唱着歌不怕天凉。”
罗老翻了个白眼:“这会儿还惦记着女人吗?老色鬼。”
“你呢?”
“我的话大概是早起吃了女儿做的早餐做个几组无氧之后出门跑步吧?”罗老想了想说“空气舒畅又清新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呼吸一样如果能找到一个可看一搏的对手就更好了完美的一天不会有遗憾。”
“老朽也是这样想啊。”
倾听着罗老的话语上泉轻叹早已经心驰神往……
他们微笑着凝视着庭院中的夜色就好像能够看到那样的场景一样。
就这样冰雪覆盖的荒山之间白茫茫的大地上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流连吉原的颓废武士和破戒的流浪僧人相遇了。
彼此凝视无数雪花从他们的眼前落下便化作了雨水的幻影。
因此无需再多言。
此乃上天的恩赐难得一遇的对手。
只要微笑就好了。
包含着感激抬起双拳拔出刀刃赌上生死于此相搏。
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直到——尽兴而归!
那一瞬间黄泉比良坂所有人都猛然惊觉抬起头。
窥见了并不存在于此处的幻影。
下雨了?
可天上空空荡荡。
只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纷纷扬扬的落下。
当抬起手去承接便能够感受到这幻觉一般的冰凉。
这是雪……
当他们闭上眼睛便能够听见来自远方的雪和风声带来刀剑的哮叫。
还有二度雷鸣。
“鼓手?”
槐诗骤然抬头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感受到了天空的鸣动那是如此熟悉的节奏几乎早已经刻入了本能。
天穹之中回声扩散宛如无形的五指握紧将天空变成了铁拳。
雷霆招荡!
紧接着一线高亢的鸣叫将一切都彻底切裂漫天风雪消失无踪宛如巍巍高山破云而出那样高远的翱翔在天空之上。
君临万物。
槐诗能够感觉到那深远又孤高的意气回荡在鸣叫的声音里令人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
席间久川兴奋的双手发抖“这是老师的天城之剑!”
现在在天地之间在这一片过于狭小的边境之中有庞大的气魄自群山之中升起就好像万丈巨人在角力那样践踏着大地舞动天空将群山和星辰化为了自己的武器。
彼此碰撞时便在人间掀起了狂风暴雨。
槐诗闭上眼睛已经融入了那浩荡的交响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