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章(2 / 2)

老子不能生 鸾小枝儿 6719 字 2021-05-30

那是一个离别的吻。极尽缠绵,又极尽哀痛,穷尽两人三生的所有深情,全都化作温柔的唇齿相依。

“你是我唯一的挚爱。”

房戟注视着嬴戈,说出这句话时,只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明亮了一瞬,而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嬴戈抱着房戟逐渐脱力的身体,浑身止不住战栗,内心却是陡然相反的一片冷静。

他想,假如房戟果真撒手人寰,自己便随他共赴黄泉。

北漠已破,大秦最险要的威胁已经除去,中原也再无一国能与大秦匹敌。嬴钺虽然年幼,但聪明早慧,有迟子墨和迟子苍兄弟二人在朝中辅佐,不患朝堂动荡,王权倾覆。短短二十多年,他已经成就了大秦数代先王难以成就的大业,不算愧对大秦先祖。

他要陪着房戟。那么长,那么冷的黄泉路,他怎么舍得让房戟孤身去走?

太医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大秦的君主,北漠人人惧怕的嬴戈,怀中抱着他心爱的王后,一动不动,满面泪痕。

兰褚引路,让嬴戈将房戟抱进了内室。数位太医轮番为其诊脉,都无可奈何地摇头,表示回天乏术。

兰褚瞥了一眼嬴戈,见他神色冷滞,无喜无悲,不由得在内心默默叹息。

突然,有一位年轻的太医出言道:“微臣或许有办法。”

嬴戈骤然抬起了如墨的长眸,兰褚急忙问道,“是何办法?”

“钟情蛊虽然难解,到底也只是蛊术罢了。微臣以为,可以试试最简单的法子,用血将蛊虫引出。蛊虫一旦离体,钟情蛊自然解除。”太医说罢,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此前从未有人尝试解过钟情蛊,故而此法是否有效,尚且难以断定。”

兰褚将太医的话转述给了嬴戈,他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他早已做好了接受最坏的结果的打算,倘使有望救回房戟,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尝试。

太医得了首肯,便令药童布好银针,亲自去外面取来了程隼的几滴心头血。

“钟情蛊以情为食,蛊虫盘桓在心口,烦请大王解开殿下的上衣,容微臣将蛊虫引出。”

兰褚转述完便十分自觉地背过了身,嬴戈没有多话,迅速地解开了房戟身上长袍的盘扣。看清房戟胸膛的那一瞬,嬴戈瞳孔骤缩,脑仁针扎似的狠狠一痛。

只见房戟袒露的上半身遍布着暧昧的红痕,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嬴戈十分清楚那些痕迹是什么,不可言说的愤怒和痛苦席卷了他的心脏,令他感到难以呼吸。

他愤怒,是因为葛罗枝延程隼竟然胆敢玷污他的叠玉。而他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他清楚房戟有多爱他。

房戟绝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的。

房戟为了他,被囚在北漠整整两年,其间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简直令他难以想象。

太医处变不惊地将程隼的心头血抹在房戟胸口,同时命药童点燃药香。片刻之后,只见房戟的心口浮现出一枚红痣大小的红点,随着药香越燃越少,红点逐渐凸出,像是活了一般。房戟闭着眼睛,无意识地紧紧蹙起眉,似乎十分难受。

嬴戈安抚地握住房戟的手,指尖触上房戟的手腕,却感觉有些不对。他定睛一看,见那双腕上均有细细的擦伤,似是被铁链捆缚摩擦而出,不禁恨极痛极。

若不是房戟尚且生死未卜,他现在便要出去将葛罗枝延程隼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太医执起一根银针,待那“红痣”越长越大,眼疾手快地勾住红点的尾端,手腕一翻一挑,一只血红的蛊虫便被他勾了出来,塞入早已备好的长口玉瓶中。

蛊虫离体的一瞬,房戟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多了几分红润的活气。

此时几位太医再把脉,发现房戟已然性命无忧,皆感十分惊异。

“恭喜大王,王后殿下不多时便能苏醒了。”

嬴戈难掩狂喜,倾身吻了一下房戟的眉心,对那解蛊的太医道,“待叠玉醒来,寡人定有重赏。”

“微臣不过是见大王与王后伉俪情深,才斗胆一试。”太医微微一笑,“毕竟,钟情蛊哪里抵得上真真正正的钟情呢?”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

钟情蛊虽然厉害,却终归不过是蛊毒罢了。倘若确实钟情,又何需下蛊?而若受蛊者所爱另有他人,情比金坚,死生不移,哪怕是钟情蛊亦无法奈何分毫。

人心最是易变,但总有人历经摧折仍旧初心不改。

嬴戈用手指轻柔地描摹着房戟的眉眼,过了半晌,只见他睫毛微颤,随即再度睁开了双目。

仿佛从无边地狱之中走过了一遭,方才的惊险仍然驻留在脑海,身体却已经抢先一步紧紧拥住了绝处逢生的爱人。嬴戈出了一身冷汗,胸膛紧贴着房戟,感受着他鲜活的心跳,恍如隔世。

“太好了……你没事……叠玉,你要把寡人吓死了……”

嬴戈一边说,一边去吻他的唇,不想却被房戟偏过脸避开了。

房戟用力挣脱嬴戈的怀抱,清醒的神色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疏离,令嬴戈感到有些诧异。

“叠玉?”

房戟坐直身子,将凌乱的黑发尽数拨到耳后,上挑的眼梢透出些许嬴戈许久未曾见过的冷意,“虽然我也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并不喜欢你,所以,别靠我这么近。”

嬴戈不解地望向房戟的双眸,但见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对自己的情意。房戟看着他,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