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这事要是还有后续,定要告诉我。”虔诚的样子就差举起三只指对天发誓,“我定定会小心谨慎,让我帮你吧。”
赵又锦笑起来,说好。
——
冯园园派用场的机会很快就来。
次日,季书就call赵又锦去平城工业大学跑现场,目光在人群里转圈,准备再个名。
赵又锦说:“让园园和我起去吧。”
季书略有迟疑。
当初总编叮嘱,冯园园跑些无关紧要的轻松活就行,这种兵荒马『乱』、人挤人的场合,派去怕是不合适。
但冯园园双手合,眼巴巴望着:“让我去吧,季书姐……”
季书:“……”
知道的只是个新闻现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分发年终奖。
不由好笑,大手挥:“那你去吧。”
最后叮嘱句:“房磊虐猫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
“知道。”
“嗯嗯。”
“今天下午平城工业大学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对房磊的处分,你们注意,离他远。万他发起疯来,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
“记住。”敲黑板,严肃地说,“没有什么比你们的人身安全重要。”
——
赵又锦熬夜几天才完成这件事,视频与新闻报道,只是其中之。
之二,将举报信,连同高清□□的视频起,分别发送到平城工业大学的学工、化学学院院长、党委书记的邮箱里。
房磊虐猫事件在短短天里登顶热搜,获得全国瞩目。
各大论坛、贴吧,微博,都在热议此事。
已经有人在爆料,说认识这个人,虽然不清脸,但认得那身衣服和背的包,还有他对猫说话的声音。
很快,房磊的名字被扒出来。
居住的小区被扒出来。
然后是他所在的学校、专业,包括学院领导的名字都出现在网络。
“这种人居然还在读博?”
“这他妈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国家不得塌方?”
“@平城工业大学 @平城工业大学化学院 @朱xx @刘x ,这就是贵校的博士?眼睛瞎成这样,还留着不捐?”
后面的几个名字,是房磊所在学院的领导名字。
不止是网友们,就连房磊的校友也纷纷挺身而出。
有人为学校鸣不平:“败类哪都有,就事论事,希望大家智,不要地图炮,不要杆子打死所有平工大的人。”
有人痛心疾首:“不说真的,同为平工大毕业学子,虽然为母校感到委屈,但不得不承认有些网友批评得也很有道。这个人这么恶劣,显然有严重的心问题,却能路读到博士,学校和他的导师也有失察之。”
这些都是无数水花里温和的两朵。
多的,是惊涛骇浪。
鉴于舆论压力,平成工业大学立马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
他们在开会,记者们也四面八方涌来,将学校大门读个水泄不通。
视频里的画面于惨烈,但凡有良知、有同情心的人,都大受震撼。
于是当天,在记者们都被堵在校门口不让进时,平城工业大学在网络发布公示。
公示称对大众感到抱歉,平工大向秉承求知笃行的办学念,希望为社会和国家输送人才,但因分关注学业,对于学子的私活难免有失察之处。
经调查,平工大化学院房x同学,确系为视频中的当事人,也的确存在虐猫现象。
学校对此感到痛心疾首,经商议,决定对房某进行开除学籍处。
此外,还有系列安抚公众的保证,例如今后定如何如何,杜绝再出现此类现象。
但这样的处不足以大快人心。
不管房磊受到什么处分,国家没有相关法律规定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网友热议:
“这手法这么熟练,报道里也说这不是第次,不知道之还有多少无辜命终结在他手!”
“是啊,杀那么多猫,回就个劝退处,根本不痛不痒。”
“这种人就该去死啊。不死也必须关起来!你们想没想,就这么劝退开除,他肚子火气没处发,不知道还有多少猫会遭殃!!!”
“学到。猫嘛,想虐就虐,想杀就杀咯,反正大不你开除我,我换个地方打工,继续虐猫。”
在网友们为此热议时,记者们也站在平工大的门口。
冬日的天阴沉沉的,北风凛冽,刀子样刮在脸。
学校大门建得气势恢宏,偶有下课铃声传来。
耳边似乎还能见朗朗读书声。
在万众瞩目里,房磊像丧家犬似的,抱着宿舍里的箱杂,慢慢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他原本可以后门流走的,但他没有。
记者们似乎也没想到,原以为此行最多不能采访到迫于无奈出来应付大家的校领导,再不济就是哪里请来的公关发言人,但眼下居然是房磊本人……?
大家窝蜂冲去。
记者要站在客观角度去做采访,不能被主观情绪影响采访的公正『性』。
但此时此刻,视频带来的冲击太大,没有人能够完全客观。
谴责与质问里饱含愤怒。
录音笔、麦克风像武器样朝房磊脸招呼。
“说说,你为什么要虐猫?”
“有没有考虑去医院检查,自己到底患有什么精神疾病?”
“对于学校这样的处你感到不满吗?”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汲取教训,停止这种行为,还是会继续虐猫?”
铺天盖地都是冷冰冰的指责。
没有人对他骂脏话,但每双眼睛里都传达着连脏话都无法比拟的重量。
在这样的围攻下,房磊忽然崩溃。
他把手里沉甸甸的箱子朝地砸,大吼:“都给我滚开!你们都去死!”
记者们吓跳,不约而同往后退几步,但人多势众,又很快涌去。
眼只是个罪人。
千夫指也活该他受着。
有个胆大的男记者把麦克风递去,大声质问:“你现在的愤怒是为什么?是因为学校开除你吗?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在所有人眼里,该受到的惩罚都绝对不止开除这么简单?”
房磊情绪激动,把打掉他的话筒,声音比对方还要大。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站在这里热闹!”
“我们知道你虐猫,请问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又怎么样?”房磊双目蕴泪,声音凄厉得和他虐猫时猫发出的惨叫竟有几分相似,“我虐猫怎么?这种人吃人的世界,你们有谁管我的死活?哈,倒是心疼猫!”
无数双眼睛望着他。
无数双摄像对准他。
麦克风都亮着灯。
录音笔都高举在半空。
房磊情绪失控,啜泣着、抽噎着,但大多数时候是咆哮着,语无伦次控诉着社会的不公。
这是他读博的第四年,论文答辩依然没,还要无限期读下去。
明明他是专业第,明明他的实验、论文,比所有人都完成得好,但导师就是不通。
句不通就能否认他的所有付出。
他说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导师还要评职称,需要他这个机器人。
他写那么多的学术论文,悉数变成导师的第作者署名权,他只配在第二,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替导师干活996,成天窝在实验室里出不来,连跑趟食堂都嫌他浪费时间。
导师四处拉活,师兄弟们就拼命给他做。他倒是日进斗金,学们个月人八百块钱,导师还说得像是他们占天大的便宜。
房磊出身农村,些年母亲患癌去世,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他毕业进大公司,会赚很多钱让父亲享福。
可是没等到他毕业,父亲也病,他连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想去打工,但导师威胁他实验室离不开他,要是他走之,就永远都别想毕业。
今年春天,父亲病故,原因是没钱治,活拖死。
等他赶回家中,见空『荡』『荡』的房子,枯瘦如柴的老人,才明白虽然时至今日才咽气,但他的父亲早就死去。
被活煎熬死的。
可笑的是,他连墓地都买不起。
他匆忙赶回平城,跟导师借钱,导师问:“要多少?”
他哽咽着说:“万。”
“万?”导师『露』出惊讶的表情,末转账两千给他,“多的没有,这你拿去吧,就当我的心意,不用还。”
合门,他见门里的男人在对妻子说:“真晦气,为这种事找门来。”
女人问:“你就借他万会怎么样?好歹是父亲走,孩子也挺可怜的。”
“借?他还得起吗?”
那天,房磊慢慢地爬下楼,嚎啕大哭。
楼道里的光隙缝里照进来,却照不亮他片荒芜的世界。
他买不起墓地,最终把父亲葬在农村荒凉的山坡。
而父亲下葬当天,导师就叫他回研究室干活。
记者问:“这是你导师的不公,为什么不跟学校检举揭发?”
“他们沆瀣气,说又有什么用?大环境不都这样吗?会有谁替你撑腰,替你做主?”房磊大哭着,形同疯子,“我还想毕业,有之年,我只想毕业!”
农村的父母大多这样教育孩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房磊自小就父母教诲,他们没有多少文化,所以眼中只有条光明大道:读书。
他嘶吼着:“这么多年,我就是为等到毕业的那天。要是就这么放弃,那不是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所以你就虐猫。”人群里传来道清晰的女声。
众人回,见对方挂着《新闻周刊》的工作牌。
房磊眼里腥红片,泪光模糊:“猫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我爸的就不是吗?你们心疼猫,为什么没有人心疼我,心疼我爸?全都是假慈悲!你们不是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人群片哗然。
那道女声又次响起。
“你恨的另有其人,为什么拿无辜的命发泄?”
“因为我惹不起!惹不起行吧?!”
“那你的行为,和你憎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世人趋炎附势,攀高踩低,你不也是?对职权高的人逆来顺受,对弱小无辜的命就肆意凌虐。”
赵又锦静静地望着他。
“归根结底,你和他们都是种人。”
——
那天离开现场时,赵又锦和冯园园是坐公交车回公司的,路沉默。
冯园园小声问:“他以后会怎么样?”
赵又锦答:“我也不知道。”
“可恨的同时,其实也很可怜。”
“大概应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天依然阴沉,但等到明日太阳升起,还会有温热的光照耀大地。
赵又锦侧『摸』『摸』冯园园被风吹『乱』的发,“今天的报道就交给你。”
冯园园原本还在为别人的命运感伤,当下惊,决定收心,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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