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地上铺就的是进口?的地毯,好在花纹繁复颜色深,宋景身上的血迹就算浸入其中也难以发现。
江宁抬眸,宋景这副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衣服上血迹和灰尘沾在了?一起,整个人颤颤巍巍仿佛就是身上的骨头都是单独的存在的,它?们虚虚地搭建在一起,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
“怎么进来的?”
江宁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宋景从兜里摩挲了?一阵,取出了?一张房卡。
他?和江宁是一起办理的入住,他?的房间?也在这家酒店里,所以酒店的人才没有拦着?他?。
“阿宁,我……”
话音戛然而止,江宁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房卡。
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丢在了?脚边。
房卡很轻,地毯又是材质最好的,房卡落在地上什么声?响都没有。但是宋景的心?沉了?,江宁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他?猜到了?,顿时局促噤声?,连呼吸都紧了?。
“恢复得?挺好啊。”江宁上下将宋景一打量:“全身骨折,视网膜脱落,脾脏出血,这才第几天呢,就能下地到处跑了?。”
宋景努力忽略心?底的难过,只说:“……你要回蓉城了?。”
所以就算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拼了?命的想要问问江宁,他?还能待在她身边么?
“是啊,怎么?”江宁懒懒倚在房门,她似乎不?明白宋景的努力,或者?说她知道宋景的心?思但不?想正面给出回应。
一如当年的宋景。
宋景的视野里只能看到江宁的大致轮廓,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也无法从她冷漠的语言中听出什么情绪。
所以宋景说:“……我想待在你身边。”
终于,江宁被逗笑了?。
“待在我身边做什么呢?”
她绽放出诺大的笑颜:“赎罪?还是有别的心?思?宋景,你也不?瞧瞧你现在配吗?”
不?等宋景作出什么反应,江宁把自己?的行李箱转了?转,滚轮轱辘地在地毯上来回碾着?:“你待在我身边,是等着?我扶贫吗?”
这句话彻底将两人的差距摆到了?明面上来,江宁让俞子言离开,是不?想伤害到俞子言。现在江宁不?需要宋景再待在自己?身边,是因为彼此之间?宛若鸿沟般的差距。
江宁想要碾死宋景太简单了?。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轻易地将宋景打进深渊之中。
所以江宁觉得?没意思了?。
她更?希望看到宋景像一个废人一般活着?,毕竟赛车是宋景的梦想憧憬,是他?的来钱手段,也是他?的热爱。
一个人失去了?追逐梦想的机会,断送了?发家致富的来源,埋葬了?心?中热爱,这个人比死了?还要痛苦。
这些都是江宁当年体会过的,现在她原封不?动地还给宋景。
“宋景。”
江宁唤着?他?,等宋景如梦初醒看过来时,她说:“别做扶贫梦,不?仅容易碎也非常不?现实。”
“别犯贱来招惹我,生活不?是小说,我的病你治愈不?了?,并且认清一点,你已经不?再是……”江宁说:“我的光了?。”
走廊的光线仿佛都因为江宁这句‘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光了?’而黯淡。
灯光明明灭灭间?,宋景压着?已经到喉间?的一星血气,“阿宁,外边下雨了?,记得?叫人接送。”
江宁没有回应,只是默然地看着?他?。
宋景已经把‘强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又说‘我明白了?’然后缓慢地转身,在自己?认为的江宁视线范围内,强撑着?走了?一截路,尔后才伸手扶了?一把墙。
又是一路跌跌撞撞。
他?离开了?酒店,失魂落魄地走进雨幕中。
下雨了?。
耳侧是稀里哗啦的雨声?,有酒店的员工追出来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宋景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不?能淋雨,如果发烧了?很容易引发新?的病情,他?得?活着?,按着?江宁对他?的期望活下去。
“急救中心?。”宋景用最后一口?气说:“谢谢您。”
继而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人高马大的,酒店的侍应生一时没能扶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景昏厥摔倒时溅起了?地上的积水。
“快快快。”侍应生呼唤同事:“打120。”
酒店人员一阵手忙脚乱,这一切都落进不?远处江宁的眼中。
她撑着?伞,站在雨天里,视线紧盯宋景。
救护车很快到达,宋景被送上了?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在救护车车厢关门前,江宁看见?有医护人员在对宋景进行简单的抢救。
特属于120的鸣笛声?在雨幕中与大雨拉扯,闪烁的灯光不?时印在江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