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他救过的人太多,跟他有渊源的人也太多,放在现在,他们曾经见过这件事会让白潇心情激动,可要是真的放在一年前,刚刚收养靳铭骨的时候,白潇还真不会有任何反应。
因为那时候靳铭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需要收留的陌生人,他对他没有感情,更遑论加深感情了。
听了白潇的回答,靳铭骨舒展眉眼,“所以说啊,既然不能让你对我更好,那我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更何况,那时候我那么狼狈,那种样子要是被忘记了,我倒觉得,是一件好事。”
白潇永远不会理解靳铭骨的心情,因为他不是先动心的那个人,他没有苦苦等待六年的经历,也没有大海捞针寻找心爱之人一点点信息的过去。头几年,靳铭骨天天都盼着白潇能把他想起来,能想起首都星这边还有一个被他救过的人,然后心血来潮的回来看看,可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长大了。
他有了羞耻心、有了自尊心,也有了漫长打磨之后的良好耐性,再见一面,已经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他想要和白潇见很多很多面,想要成为白潇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想要白潇成为他的。
他要配得上白潇,所以他很努力的在往上爬,但不管他爬的有多高,有些事情还是他没法改变的,比如,白潇记忆里那个又脏又弱的干瘪小孩。
没人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很可惜,他先展现的,是自己最差的样子。刚和白潇重逢的时候,靳铭骨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发现白潇已经不认识他以后,他感到了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庆幸白潇不再记得他,那么,他就可以装出一副和他初识的模样,把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都过成他幻想过无数遍的最完美的样子。
如今发现白潇想起来了,靳铭骨也不觉得沮丧,毕竟他想要的都已经到手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
靳铭骨剖开心脏,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告诉了白潇,白潇静静的听着,一开始他心情还很沉重,后来越听靳铭骨说,他表情越微妙。
在靳铭骨第三次用“悲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时候,白潇打断了他,“等等,你是不是又在用那一招,夸大事实,想要激起我的同情心?”
靳铭骨受伤的看着他,“少将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看来是的。
白潇半耷拉下眼皮,一言不发的看着靳铭骨。
默了默,靳铭骨收起卖惨的表情,乖乖巧巧的坐好,他微微垂头,缓慢的说道:“也许是夸大了一些,但那确实是我的想法。我想用全新的身份认识少将,少将是我愿意跟姜教授离开的原因,少将是我一直留在首都星的原因,我做的每件事、行走的每一步、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能早一点,再来到少将的身边。”
他听到姜教授和白潇的对话,听到白潇随意说的一句“以后回首都星我就去看您”,所以他才不管不顾的修改了自己的年龄,执意要被姜教授收养。白潇不回来,他就不走,即使好几年前,他就已经达到可以离开首都星继续深造的水平了。姜教授过世以后,他意识到白潇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那也没关系,白潇不回来,他可以去找啊。
他可以报名参军,可以用技术人员的身份前往驻地,总之,只要能来到白潇的身边,他什么都能做。
只是没想到,幸运之神这么垂青他,竟然提前好几年,把他送到了白潇家里。
靳铭骨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我真的好幸运,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天,都这么幸运。”
隔着一张桌子,少年身上洋溢着的幸福感都能仿若实质一般的触碰到白潇,让他心底发颤。
他竟然觉得自己幸运,先天分化不全、父母不管不顾、恶劣的成长环境,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就能把那个人彻底打垮了,让他一辈子怨恨命运,可靳铭骨竟然认为自己幸运。
只是因为后来又遇见了他而已。
一个他,就这么轻易的抵过了所有发生在他人生中的不幸,然后,把他脑海中对人生的认知,彻底扭转成了幸运。
白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想浪费精力去寻找合适的形容词,他只想抱抱这个让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恼火的少年。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桌子上的菜渐渐都凉了,靳铭骨坐在椅子上,倏地落入一个怀抱中,他的脸颊贴着白潇的肋骨,怔了怔,他伸出双臂,用更紧的力度回抱住白潇的腰,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充足。
在这个短暂的时刻里,情/欲被剔除出去,围绕住两个人的,是如同金色黄昏一般的温暖,过了很久,少年闷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来,即使这时候,他还是不忘了给自己争取好处。
“少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啊,我想让大家都知道,少将已经是我的了。”
本以为现在的白潇会变得脆弱、感性一些,很可惜,他想多了。
白潇无情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等你的假年龄成年。”
跟以前一样,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靳铭骨却突然笑了起来,抱着白潇的腰,他低低的笑了好久,然后才仰起头,宠溺又无奈的望着白潇:“好,都听少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