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手足之情(1 / 2)

栩栩眨了眨一双眼,穿过傅冰卿的衣服,摸到了他胸部的皮肤,没错,是热乎热乎的,她还能感觉得到皮肉下面那颗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跳得好厉害。她又忍不住使劲掐了一下。

傅冰卿十分诚恳道:“疼,师父。”

“不是梦……”栩栩缩回了手,一副要被惊出魂的样子,“会疼,就说明不是梦……”又忍不住的惊喜,抬手指着他,不知是哭是笑,“你你你……你个混球小子,既然没死,为什么要吓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有多么伤心有多么难过?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找我,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夜夜都梦到你?”

“对不起,师父。”傅冰卿羞愧道,“没能早点回来见你,对不起。”

栩栩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傅冰卿,看着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官服,惊讶,“你……你当官了?”

傅冰卿点了点头。

栩栩有些愕然地喃喃,“也不怪,你是朝廷探花,理应当大官的。”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角,“不对,既然你没死,那日被我们埋葬的是谁的尸体?还有,你为什么要炸死?”

傅冰卿道:“那也确实是我。我吃了皇帝给的皈息丹,可以呈现一天一夜的假死状态,好炸死从这里脱身。毕竟,我没有完成皇帝给的任务,也不知道此次回京是生是死,便想让你以为我死了,好不为我牵挂,彻底自由。”

栩栩震惊地听着这一切,颤颤地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我?”

傅冰卿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栩栩苦笑了下,早该猜到的。

栩栩张开的嘴终于慢慢合上,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发现傅冰卿走向自己,她又后退了几步,红着眼吼道:“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傅冰卿知道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真相,止住了脚步,目光微微垂下,“师父,对不起……”

“不要喊我师父,我没有资格拥有你这样好的徒儿。”栩栩转身扶着栏杆,眺望着已经没有一人的空空山谷,“既然你当了官,想必此番回来,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来的。官银和我的兄弟们,已经都被你带走了吧?这样的一夜之间悄悄完成,这样的不费吹灰之力,可见,你之前的卧底功课做得很是到位。我此前去京城给你找大夫看病的时候,看到寻你的帖子,还疑惑,如你这样厉害的朝廷栋梁,怎么会给我们土匪当军师,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如今看来,我那时的想法真是天真的很,幼稚的很。不过也没什么,官差抓土匪,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不择手段也是种手段……”

“不要说了,师父,不要说了……”傅冰卿仓惶地摇头。

“冰卿……”栩栩突然转头看他,眼眸里红红的,隐忍着泪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爱,也不会恨,更不会疼?”

傅冰卿怔在那里。

栩栩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当,我的徒弟死了,你只是一个奉命来抓捕我们的大官人而已。既然如此,我也是土匪,而且还是土匪的头目,打劫之事,一直都是我策划的,责任自然全部在我。你抓我吧。”

“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抓你。”傅冰卿连忙道,“栩栩姑娘,我奉皇帝之命,接近你,不是为了抓这些土匪,而是希望姑娘回心转意,回到皇帝的身边。”

栩栩看着傅冰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终于,她一直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还是这样蛮横地闯入了她的世界。她只是疑惑,那个人曾经那么地一而再伤她,想杀她,如今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又是几个意思?

他后悔了吗?

那样一个高傲冷漠的人,又怎么会后悔?

“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她咬牙切齿道。

傅冰卿一怔,苦涩难言。只有他知道,这中间包含的天大的误会。一切,只有皇帝他自己可以解释清楚。即便是要给她自由,至少也把这中间的误会解除,把她的心结解开,她才能彻底地自由快乐。

“栩栩姑娘,如果你愿意听从本官的安排。本官可以不抓你,且不会为难你那些兄弟。本官也知道,杀人的只有零零三一人,但抢夺官银这样的罪过,其余的人论罪也逃不了一死。如果栩栩姑娘答应本官,本官可以酌情为他们减刑。”

栩栩瞬间提起了精神,她自然不想再去坐牢,更不想那些朝夕与共的兄弟出事,道:“如果我答应你,你将如何帮他们减刑?”

傅冰卿道:“零零三必死无疑,其余人,本官可以申请饶去他们的死刑,发配边疆充军,为国家效力以赎罪。”

栩栩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这样……也不错……”

当你对一切都心如死灰,不再抱有期望,你会怎么做?

栩栩的选择是,放下一切,看淡一切,随遇而安。

进一步海枯石烂,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不是那种可以混得海枯石烂的人,她喜欢海阔天空的美景。

而命运给她的,确是美景。

两三间普通的屋舍,很大的篱笆院子。屋后有可见鱼儿活跃的溪流和小桥,屋前是满园的桃树。隔壁排排普通人家,烟囱袅袅。因是初春,寒意仍有,却已远远可见青青草色。

远处,有私塾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传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这样的宁静祥和,如世外桃源。

栩栩从未想过,京城里也会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脱离了尘世喧嚣,洗净了繁华,唯有小桥流水人家。

下了马车后,傅冰卿问道:“师……栩栩姑娘可还喜欢这里?”

栩栩跳下马车,吸着清凉的空气,微微笑,“喜欢,我很喜欢这里。”

傅冰卿道:“喜欢就好,以后姑娘便住在这里吧。”

栩栩惊讶,“这就是你给我的安排?”

傅冰卿点头,“嗯,我给姑娘的安排,便是在这里好好生活,好好地等一个人。”

栩栩没有去问要她等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一路摸着院子里的桃树,走到了门前,推开了门。

展现在眼前的,是十分齐全的家具摆设。屏风后面,摆着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籍。

栩栩摸着架子上的书,回头笑问:“这也是你的安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书?”

傅冰卿刚想回答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栩栩已经笑着走到了别处,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开心得像个孩子。她说:“太好了,有了这些书,以后就不怕寂寞了。”

傅冰卿走到妆台前,看向栩栩,道:“师……栩栩姑娘,我可以再为你束一次发吗?”

栩栩抓了抓烂糟糟的头发,点头,“好啊!”

这一次,傅冰卿没有如往常那样只是简单的将她的头发像男子那般高高束起,而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女儿装。他以前常给家中姐姐的梳装,所以手法并不陌生。

傅冰卿本想给她带些发饰,但最后把那些钗子通通试了一遍,一个也没有用。如栩栩这样的容貌,本身也不需要任何饰品的装扮。

灶房里柴米油盐都很齐全。傅冰卿简单交代了下,留了些银两,便驾着马车离去,将栩栩唯一的武器,那把长剑也带走了。随后,来了十多个官兵,将栩栩的住处围了一圈,看着里面的人不得逃走。

栩栩知道,那些人这是变相地关押着她。不过,对任何事都已看开的她,已经不以为然,做好饭菜后,不忘叫那些看守着她的官兵都过来吃饭。起初,官兵们并不愿意,只是自己随地烧烤着一些东西吃。后来,栩栩亲自把饭送到了他们的面前,为了解除饭菜里下药的怀疑,栩栩亲自尝吃给他们看。

三四天后,这些官兵已经和栩栩在饭桌上打成了一片,纷纷夸赞栩栩姑娘做的饭菜真好吃。

栩栩很是自豪,道:“你们喜欢,我天天做给你们吃。”

众士兵差点吃呛住。

皇宫里,皇帝一身如仙白衣,坐在后花园里,静静一人弹奏着那曲浮萍葬。将将傅冰卿已经向他禀报了栩栩的安排情况以及土匪抢劫官银一事的处理结果,他做的一切都很令他满意。

恍惚间,皇帝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容。没有绝世的容颜,她带着面具,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唤他师父。

突然有太监抓着一只信鸽走过来,俯首道:“皇上,医仙千大人的来信。”

皇帝手一抖,琴弦断了一根。他皱起了眉头,将琴推倒一旁,手伸过去,抽出绑在信鸽腿上的信。

夏云欢病好,已醒。

简单的几个字,皇帝却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忽地起身,令道:“准备一下,寡人需出宫一趟。”

已经有一年没有来天云山了。这次一来,看着洞口不变的景色,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寻向那靠着竹林的床榻,然而已经看不到那个让他心念着的女子身影。

夏云欢着了一身和他一样的白衣从洞里面走出来,看着他,犹如看着镜子。

两个人风中互望了会,忽而十分默契地都笑了一下,只是一个笑得无奈,一个笑得不动声色。

夏云欢因着沉睡了一年,身子骨尚还有些虚,找了颗大树靠着,沉默了会,道:“我以为你会把心拿去。可你为什么要救我?”

夏大夫冷道:“为了多个选择。”

夏云欢不解,“什么选择?”

“做皇帝,还是做一个平凡的百姓。”声音如风,平静悠远。

夏云欢呆看了他一会,“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夏大夫凝眉看他,“这也是给你的选择。”

夏云欢忍不住乐开了花,“哈哈哈……你给我选择?那好,我告诉你我的选择。我想当个平凡的老百姓,这个国家重任,我担当不起。”

夏大夫似乎早猜到他会是这么个选择,没有任何的动容,语气也一如平常的冷淡,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他动容,“可以,我给你这个选择,请代我照顾好阿栩,她在两生芳华屋。”

两生芳华屋?夏云欢一愣,记忆瞬间回到十三年前,那个第一次与自己的双生兄弟见面的地方。

他与他一起出生,却除了在刚刚出生时打了个照面,再次见面却等到九岁,而且一见面便要你死我亡。

“你,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不会是妖怪吧?”桃花树下,九岁的他,看着一个除了穿着以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吓得一股子坐在地上,身后的几个伺候他的丫鬟吓得连忙扶起他。

这个比他早出生不到一炷香的兄长冷冷的看着他,一双眼睛红红的,眸中满是杀意,他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将要为救你而死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老医仙千禺一把将那个男孩拽入了身后,施以君臣之礼,道:“皇太子,请您放心,你的病,老夫有九成的把握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