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尾声五(1 / 2)

皇帝见了棺材都不一定?落泪,季修睿并没有直接去找他对质,而是先将石忠请到章台殿偏殿问话。

季修睿掌政以来从未越矩,更不会在宫门落钥之后再入宫。石忠刚被叫过去便后背发凉,觉得肯定是又出事了。

他这?段时间都在章台殿伺候皇帝,唯一可能得罪季修睿的只可能是送教坊司女子一事。

一见到季修睿,石忠就给跪下了:“殿下饶命,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是希望您能早日开枝散叶、子嗣昌盛……”

偌大的偏殿中只点了两三根烛火,光线昏暗异常。

季修睿坐在上首冷冷瞧着他,嗓音低沉得可怕:“他让你送,你就送?”

石忠绝望地闭眼:“奴才只是一个奴才……那两人原本只是教坊司的歌姬,您操劳政务辛苦,闲暇时间看看歌舞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最?要紧的是他知道章台殿的风吹草动都有人报给季修睿,他一直拖到傍晚才派人把赏赐送过去,就是因为一直没接到季修睿不要塞人的消息。

不然的话,他敢送人过去吗?

可这话不能说,石忠只能自认倒霉,拼命想为自己开脱。

“你跟着父皇多久了?”季修睿问。

这?像是要卸磨杀驴的前?奏,石忠琢磨着表现下自己的劳苦功高,求个免死:“陛下还是皇子时,奴才便伺候在身旁……”

季修睿话锋一转:“元庆三十二年父皇下江南时,你跟去没有??”

皇帝此生只去过江南一次,也就是那时从江南带回了谢贵妃。

石忠的身子一颤,隐隐猜到季修睿找自己的原因,可又觉得不可能。

谢贵妃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季修睿。

他不敢抬头去看季修睿的神色,颤抖着声音说:“奴才有?幸随行。”

季修睿的唇动了动,才发出声音:“把父皇遇上我母妃的事再说一次。”

石忠一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这?件事的真相是桩绝对的丑闻,若是说出来,他不一定?有?活路。

石忠决定装傻:“贵妃娘娘当时父母双亡,前?去海宁城投奔做生意的舅舅。谁知舅舅、舅母嫌她多事,将人赶了出去。娘娘走投无路便想跳河自尽,幸得陛下相救。两位一见钟情?,娘娘就随陛下一道回京了。”

季修睿剑眉紧蹙,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说完。

唐晓慕不放心他一人入宫,把知晓内情?的苍柏派过来随行。

此刻苍柏观察着季修睿的脸色,猜到他肯定不想听见这?番假话,怒斥石忠:“殿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会贸然把你喊来回话吗?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我一刀废了你!”

石忠一颤,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只是个奴才,奴才……”

“实话。”季修睿不耐烦地打断他。

石忠看着宫中各位主子长大,对几位皇子的性格也算了解。

诸位皇子中,魏王最?随和,宣王却可靠。

季修睿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无故去为难旁人,但他若想办成一件事,谁也挡不住他。

此刻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季修睿手中,石忠不敢再糊弄过去,只能颤抖着道:“娘娘一开始……不是自愿入宫……”

季修睿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因身体康复而红润的脸色此刻再次苍白如纸。

苍柏深知季修睿的性子,吩咐石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石忠见季修睿听见前?面的话都没有?太大反应,猜到季修睿肯定早就知道这?事。他若再隐瞒下去,也是自讨苦头,便认命般全说了。

“娘娘与陛下是在那一年中秋灯会相遇,陛下对娘娘一见倾心。娘娘当时并不知道陛下的真正身份,只以为他是北方过去的一名小生意人。得知陛下家中已有正妻之后,娘娘不愿做妾,当晚便想与陛下一刀两断,但……”石忠说到这里,偷觑了眼季修睿的脸色。

昏暗的烛火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分外?觉得胆寒,“但陛下不许,于是便将娘娘带去了当时下榻的院子……再后来,娘娘就跟着陛下回京了……”

当着季修睿的面,有?些话石忠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这般含糊过去。以季修睿的聪慧,石忠知道他只要听个开头,便能猜到事情?的全貌。

石忠不再出声,屋内安静得可怕。

季修睿立在殿中,晃动的烛火打在他脸上,俊秀的面容冷俊而凌冽。

随侍在侧的苍柏和跪着的石忠都下意识放轻呼吸,就怕这?个时候惹得季修睿不快。

像是过了一整个甲子那么久,季修睿才冷冷开口:“他强-暴了她?”

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虽然是问句,但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石忠低着头不敢答话。

他的沉默印证了季修睿的话。

“还有?谁知道这?事?”因为过于气愤,季修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石忠牙齿打颤:“先前?还有?几名心?腹知道,但上元节宫变之时,他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陛下与奴才……”

季修睿垂眼睨他:“若是我今日不问,你打算把这?件事带到棺材里去吗?”

石忠全身打颤,不断用力磕头:“殿下饶命……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奴才劝不住……奴才当初真的劝过陛下……”

季修睿一脚踹开他,压着满腔怒火朝皇帝歇息的寝殿走去。

即使大门紧闭,走廊中依旧传来浓郁的药味,季修睿隔着门听到皇帝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剑眉拧得更深。

“睿儿喊石忠过去什么事?”皇帝苍老的声音问。

顶替石忠喂药的小太监答:“奴才不知。”

“废物,药喂不好,连这?点事也不知道。”皇帝低斥一句,但语气与起他之前?生龙活虎时训人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称得上温柔。

大约是皇帝也知道自己如今过得舒不舒心?,除了要看季修睿的脸色,还得这?群奴才手下留不留情?,也就没了当初的心?高气傲。

季修睿在门口踌躇片刻,握紧拳推门进去。

小太监正跪在床边喂药,平时这些都是石忠在做,小太监不太会近身伺候人,总是有药汁顺着皇帝的嘴角流出,惹得皇帝不快。

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擦掉皇帝嘴角的药汁。

这?时,皇帝看见走进来的季修睿,面露喜色:“睿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小太监没当好差,害怕地向季修睿行礼。

季修睿示意他出去。

从上元节宫变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皇帝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大半头发竟然都白了。

季修睿还记得从前意气风发的皇帝,也记得皇帝与谢贵妃相处时对谢贵妃的宠爱。

可为什?么他们会是那样的开端?

在确认这事的时候,季修睿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恶心。

季修睿迟迟没说话,皇帝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上元节宫变刚结束的时候,皇帝也曾害怕季修睿会像季云初那样杀他继位,亦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季修睿都没有?。

季修睿仍旧将他当皇帝供着,还请太医给他医治,不曾阻止任何人与他会面。

除了逐渐将朝政掌握在自己手中,季修睿对他态度一如从前。

朝政之事皇帝已无能为力,如今只想自己早日好起来,便也由着季修睿去了。

皇帝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今日他却心生不安。

皇帝自问这些年对得起季修睿,唯一心?亏的就是过年前他曾为了季云初那个逆子而放弃季修睿。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当时季修睿病得快死了?

而且季修睿若要跟他清算这?事,上元节后就该动手,不会拖到现在。

总不能因为教坊司那两个女人的事跟他生气吧?

皇帝想来想去,最?近只有这?一件事可能得罪季修睿,皱眉问:“你为了教坊司那两个女人在跟父皇生气?”

“没有。”季修睿低声说。

他迈步走到皇帝床边坐下,拿起小太监放在一旁的药碗,拿着调羹轻轻搅拌两下,舀起一勺送到皇帝嘴边。

皇帝没想到他会亲自给自己喂药,心?中意外的同时感到欣慰。

刚刚那阵不安应该是他多想了,睿儿还是几个孩子里最?孝顺的好孩子。

皇帝吃了药,暗自打量季修睿的神色。

季修睿垂着眼,并没有?与皇帝对视,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又给?皇帝喂了一勺。

皇帝看儿子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琢磨昨晚他将教坊司的人送过去,肯定会让唐晓慕生气。

唐家的丫头胆子大,没准还给?睿儿脸色看了,儿子心?里不舒服,或许怪他多管闲事。

如今季修睿大权在握,皇帝生死不过他一念之间,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儿子,语重心?长道:“睿儿,朕也是为你好。你们成婚这?么久,她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你看看你两个哥哥,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将来要继承皇位,若是没有?子嗣,皇位传与谁?”

唐晓慕没怀孕纯粹是因为他们先前?没同房,季修睿不想在这上面跟皇帝浪费口舌,淡淡道:“我院中之事,不必父皇关心。”

虽然平素季修睿说话便是这般,但皇帝今日明显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几分冷意。

皇帝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顺着季修睿:“好,朕往后不管这事。”

季修睿垂眼又给他喂了一勺药。

皇帝感叹道:“还是睿儿贴心?,刚刚那个小太监太不像话,连药也喂不像。”

季修睿沉默不语。

皇帝几次开口都没能让季修睿接茬,心?中压下去的那股不安再次涌出,试探性地问:“睿儿,你这?会儿入宫,真的没事吗?”

季修睿喂药的动作顿了片刻,垂眼道:“有?。”

能让他这?会儿进宫面圣的肯定是大事,皇帝对自己还能发挥作用很高兴:“你说。”

季修睿唇色发白,好一会儿才哑声问:“母妃是自愿跟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