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秦三妞想要往上走。这种由穷困的环境带来的冷漠性子所激发出的渴望是超出一般人的想象的。她愿意受苦受难,她什么也不信,除了自己最后能拥有的。
第二天一早,秦三妞当着秦福根的面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袱,“这个我要带走,”她将原本放在侧边小屋里的她母亲的排位拿了出来,秦福根讪笑两声,没有阻止。
她带走的除了两件贴身的衣裳与一双鞋子,再无其他。当然,这是当着秦福根的面,实际上,这些年她攒下的银子秦三妞已经在昨晚仔细的缝进了自己的贴身的小衣服里。
秦三妞将黑亮的头发梳成了一条粗辫子,洗干净了脸还用宋寡妇的胭脂沾了沾脸颊,使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和嘴唇都有了些好看的血色。
两人赶了村头最早的一辆牛车去城里,车上只有他们父女俩。车轮缓缓的滚动起来,由慢到快树木花草都频频往后倒退,秦三妞回头看了一眼村头那些渐渐淡出视线的低矮的房子,不过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半点留恋。
她离开了,再不打算回来,这是从今往后她将要抛下的糟糕的过去。未来也许还包含着未知的一切,可这样的未知对于秦三妞来说,并不失它的本真与美好。
从巍峨的城门到内里的景色,城里的热闹超出秦三妞的想象。他们进城时,城里的早市正巧是最热闹的时候。早点铺,小面摊,卖菜的,卖衣裳的,卖各类首饰针线小玩意儿的都有,规规整整的按着各自的秩序排好,叫卖声此起彼伏,在来往穿梭的人群间或高或低的响着,偶尔还能瞧见挎着大刀的官爷走过。也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从人群中走过,三三两两的笑语相携,秦三妞看着她们身上精致的服饰,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秦三妞身上穿的衣服是她拥有的最好的一件,唯一的补丁也只打在袖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件衣服是她娘做姑娘的时候穿的,有些年头了,样式老旧还有些过分宽大,实在乏善可陈。放在秦家弯还说得过去,在这京都里,便是落了下乘了。
这里的热闹对于秦三妞来说全然算是陌生,她站在路边,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是个乡下人,因此颇为局促握紧了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甲微微嵌进掌心薄薄的茧子里。
秦福根最后一天当她爹,倒是在这个时候充了个大方,拉着她坐到一边的面摊上吃了一碗面,狠了狠心,还让老板放了些肉丝。面条不多不少,让秦三妞吃了六分饱。
“这是来走亲戚还是逛早市?”面摊老板得了空闲,一边收拾旁边桌上的残局一边随口和秦福根搭话。
他旁边坐着的秦三妞看着眉目细致,倒是个水灵的姑娘。面摊老板因此还多看了她两眼。
“走亲戚,”秦福根说的含糊,低着头喝面汤。
倒是秦三妞直接,她抬起头看了眼那面摊老板,开口道,“过来卖身做丫头。”
她直来直往的一句话让秦福根喉头的汤水都差点哽住,私心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人前也发作不得,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秦福根摆出的这点当爹的威风并不被秦三妞看在眼里,都到了这一刻,她都快懒得看他多一眼。
“卖身做丫头?”面摊老板想了想,也知道了秦福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这城里的众生相也明白的很,因此开口问道,“可是要去司家卖身?”
他见秦三妞点了点头,便若有所思的笑了,没再说话。
早上的日头渐渐往高处升起,瓦楞上昨晚冻住的冰溜子滴滴答答的开始渗出冰水来,淅淅沥沥的往下坠,在屋檐底下淌出一小片水幕来。秦三妞站在司府后门的边角旁盯着冰溜子看了一会儿,后门嗞的一声从里头开了,里面探头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厮。
正是昨天秦福根见过的那个小厮,他也眼熟秦福根,一见他就笑了,“把女儿带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跨出门槛半步,往旁边瞧。
秦三妞一半由秦福根拉着,一半由自己主动站到了他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心里隐约有些紧张。
那小厮上下仔细的打量了秦三妞的身形与面容后,没有掩饰的眼前一亮,一边点头一边道,“是不错,看来你昨天倒是没说大话,”然而,他话锋一转,“不过人已经招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两个名额,钱恐怕是没那么多了,至多给你八两银子吧,这还是看在你女儿确有几分颜色,更早一点送来的两个样貌普通的,统统只给了三四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