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晞从睡梦中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她从锦被中撑起身子,宽大的寝衣领口很大,因为她斜靠的姿势,露出了一侧白皙的肩膀。
小姑娘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此处是厉朝一城的客栈,回想二人昨夜相依而眠的场景,她心底蓦地升出一股热意。
在这陌生的地界,她相识并依赖的只有朱裴策一人,莫名就对这个男人多了许多依赖。
屋外的廊下传来舞剑声,林晞披上外袍站在窗前看,就看见朱裴策一身暗红色衣袍,手中的沉金剑在空中凌厉翻飞,霸道又从容。
她看了一会儿,因站在窗口,冷风夹着小雪灌进来,就觉出了点冷,遂裹紧身上的袍子,就想回内室换上衣裙。
视线轻移,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那是只通体细润的粉色玉镯,镯身被分成了好几块,用金子镶嵌,花纹繁复又华丽,静静躺在不远处的紫玉檀桌案上。
为何这镯子于她而言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了,她记得自己也有过一只粉镯子,不知何故已丢失了好久,可她亦不记得自己有过镶金的玉镯。
这件女子专属的饰品,既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呢?
林晞莹润黑眸中透出疑惑,下意识地走近几步,想要仔细瞧瞧镯子上的花纹,只是手还未碰到镯身,身后一声冰冷的男声落下,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放下!”
林晞被吓了一大跳,迅速转身,就撞进了朱裴策阴鸷寒冷的眼眸,他眉宇中的怒气似到了溃堤边缘,周身蔓延着一股暴戾的气息。
小姑娘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连忙缩回手,又离粉镯子远了几步,胆怯道:“殿下……”
还未等她说完,朱裴策就大步走到案前,珍宝似的将粉镯放入锦袋中,脸上一片肃杀:“谁允许你动孤的东西?”
林晞甚至觉得,方才要是碰了那粉镯,他就会杀了自己。
她一时无言,垂下头不再出声,外头的风雪更大了,冷风灌进来,砸在纤薄的身上,有些钻入衣袍缝中,她顿时冷得肩膀一颤,抱住了双臂。
“冷吗?”朱裴策唤回了些理智,折身去将窗关了,又拉起她的手,想将她拉进内室。
只是林晞下意识地抗拒,僵着身子,将手从男人的大掌中抽出来,垂着头不说话。
昨夜旖旎中生出的那份依赖,不知怎的,突然淡了些许,空荡荡的,又无处去抓。
她心底有许多疑问,哽在嘴边发不出声。
譬如,这镯子属于谁?
是爱慕他的女子吗?
还是……
他爱慕的女子?
她轻甩甩脑袋,将那些疑问一一压下,最终露出抹淡淡的笑,若不是他爱慕的女子相赠,按照朱裴策的性子,又怎会如此珍爱?
如此一想,思绪瞬间开阔起来,只心底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慢慢蔓延至全身。
朱裴策瞧着她的脸色由惊惧又变成了然,他眯起凤眸,用修长的指触到她的肩,替她拢好外袍,转而揽着将人往内室带。
林晞垂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衣袍上金丝绣线织成的花纹,一时无措。
朱裴策凝眸瞧着小姑娘低垂着的脸,将海棠百褶裙送到她手中,蹭了蹭她乌黑的发顶:“今日孤要出门一趟,好好呆在屋内不要出来,嗯?”
“好。”林晞抬起脸,依旧是温熙浅笑的模样,只是那抹笑容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本就是利益交换下的一场和亲,便不该奢望太多。
她想。